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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闯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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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根据朴球的安排却又作了一番布置变化。
  在当中,分开些距离放置了两套桌椅及棋子,包括那演示复盘用的竖板纸棋盘亦是如此。李名和罗成各坐于一张桌的外端,朴球则立于两桌的内端当中,可以来回走动兼顾到左右桌面,而坐下来的二人,要想看清另一方的棋盘棋子,则是不太可能。
  那竖板被移放在两人前边的侧面处,光背朝后,也是仅可供台上人直接观看。所以,想要在对局时,偷看模仿对方的下法,除非具有李名那样的气机感应“察看”之术,否则是实现不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李名知道朴球定会让着罗成,况且二边的局势和落子情况,也都尽不相同,即便是能够“偷看”到,也是无从模仿而起。因此,从一开始,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面对这不怀好意的堂堂棋待诏朴球,以及他那未知的古代绝杀棋局,恐怕只有凭借自己的真功夫去拼搏了。
  准备妥当,朴球挽起袖子就先在罗成的盘上布起棋局来,边上自然有其它人参照着,分别在李名和板上的盘中摆出一模一样的局势。
  一边摆子,朴球一边得意的大声解说道:
  “各位,我现在所布之局,乃是取自那三国时期之名谱《吴图二十四盘》,是当时东吴一代名家,严子卿和马绥明两人对弈时的一盘未尽之棋,谱中取名曰之为《赤壁》。”
  “你说什么?《吴图二十四盘》?你从哪里搞到的?”
  王积薪才听到这名字,脖子立即伸的老长,眼睛是早就瞪得滚圆,就如当初李名给他说那《玉溪图》时一般,甚至还有所过之。这本棋谱看来名头也不小,否则,他也不会竟如此惊讶了。
  关于这《吴图二十四盘》棋谱,倒确是有来历的。
  在围棋的历史上,到了三国时,出现了一个大发展的局面,涌出大批优秀的棋手,魏、蜀、吴等国都不乏其人,如魏国的曹操、王粲,蜀国的费炜等等。在吴国,围棋流行的程度更盛,严子卿、马绥明就是吴国最有名的两位棋手,也是分别被称为“棋圣”、“弈圣”的人物,可以说在当时是天下无敌了。相比之下,严子卿的棋力可能更强一些。据《吴录》说,他名叫严武,当时棋手中没有他的对手,他和书法家皇象、画家戴不兴等人被人称为吴国“八绝”。
  围棋在吴国风行到这种程度,名家自然越来越多,精彩的对局也随之出现。以后,好的对局慢慢被人收集起来合成集子,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在隋唐之前的敦煌本《棋经》中,曾两次提到《吴图二十四盘》,指的就是吴国流传下来的棋谱。在后代大诗人杜牧诗中,尚有”一灯明暗复吴图”的优美诗句,可见吴国棋谱影响之深。
  见得王积薪羡慕,朴球是更加兴致勃勃,大笑道:
  “在下有缘,于个机会中偶然得到了这本已是残缺不全的名谱,可惜当中棋谱存数只剩得不到十局了,所幸的是,这《赤壁》之局还算完整。”
  说话间,棋子已经将盘面摆了差不多一半,边继续着,他边又道:
  “这局棋,是由马绥明执黑棋,严子卿执白棋,虽然谱上是未曾下完,但根据形势,应为马绥明取胜。只是奇怪的是,随后的注解中,却说是后来二人又曾续下,结果是严子卿胜出。”
  王积薪对他的棋艺自也是十分了解,应该说是只略输自己少许,既然他判断是马绥明为胜,那么应该是不会看错的。其它人更不用说了,棋待诏说出的话,那还用置疑?当下,王积薪惊异的问道:
  “是么?居然反败为胜?你有否再经过仔细研究?”
  白了他一眼,朴球微微恼怒道:
  “这个是当然,我才得此书,就反复仔细阅局多次,也曾苦思数日,不断尝试代替双方互为落子,结果左右都是在约五十手内,白子逃不出大部分被黑棋所歼灭的地步,更别提要反败为胜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等会自己一瞧便明白了!”
  听到这,众人顿时也明白过来。怪不得他给李名等二人的此闯阵比试,定下这有些奇怪的决定胜负之算法。原来,他早将其中的套路摸透,完全可以在这五十手棋中,将两人击败,只不过是看各自还剩余多少目罢了。棋力高的,防守能力自然就强,剩下的子目数当然也就越多。
  如此比法,抛开人为因素,细看之下,倒也是个很公平的衡量二人水平高低之办法,
  见他说的如此玄妙,大家也就不再言语,只是专心看他逐步摆出的棋局来。
  不多时,朴球已然全部布好,转脸瞧向众人——特别是那王积薪,堆起脸上的胖肉,他笑道:
  “好了,大家可以先瞧上一瞧,等会儿再开始。”
  所有人中,包括李名,但凡稍懂点围棋的,都把目光和思绪全部放在了这《赤壁》之局上,无不在研究其中的奥妙和玄奇。
  但见这付棋局,乍看上去,黑子的颜色几乎占据了整个盘面的五分之三,东北角及东南角俨然已成根据实地,广泛的触角,则往中腹、西南、西中、西北等处伸展,已越过了正中的星位。虽然,所探出的密集部分是在与白棋的接壤处,与后方根据地的连接则略显空旷,但表面势力的强大,看上去可说仍是让见者无不触目心惊。
  而白棋,则是只剩下西南角和西北角上两块,其中,又以西北角这块为大,约占了四分之三的角落,与黑子接触的界线也比较长,从西面斜斜的长探到北面底线处;西南角那块,则萎缩到只占角落的四分之二,与周边四处分布的黑子相比,数量上看去已是岌岌可危了。
  这盘面之布局,倒真的有点象那三国赤壁之战。这黑棋就好比那大军压境的魏国曹兵,西南角的白棋则如被曹操打败逃窜的刘备蜀军,已经不堪一击。西北角的白棋,却似那依长江之险,在赤壁与曹操对峙的东吴周瑜之兵。怪不得它要取名为《赤壁》之局,这与当时以几万兵马对抗数十万强敌的情势,的确是十分符合。
  此番局面,任谁都看的出黑子几乎是压倒性的占优,现在的难度则是如何去为白棋着想。王积薪更是左端右详——既然传说严子卿后来能反败为胜,他当然就想设法去证明这一点,如此方可显的出他要比朴球高明嘛!只见他全神贯注,一边皱眉思考,一边口中小声喃喃自语道:
  “嗯……黑子大盛,若是贸然投往中腹,没有依靠下,必被前后夹攻,无所逃遁……若是分头突击而出,或许还有胜机……咦?几个探头出处似乎都布有陷阱?……啊,这马绥明果然高明,即便是伸了出去,不出十多手就会为之所断……但若是一味保守,怕只是任人宰割,恐真是被吃掉多少的问题了……不可能呀,这棋不可能还会取胜的……为什么?……”
  原来根据他的分析,西南角的白棋,似乎已是被压制的无法抬头,不太可能作出什么动作。因此,要想改变局面,恐怕只有看西北角的那一片了。
  黑棋与西北角白棋接壤的界面,是呈锯齿般犬牙交错而列的长条,由西边中间的星位边,向下斜斜地往北边底线的中键延伸过去,倒似绞杀在一起的两条长龙。只不过,黑色的大龙腰后仍跟着布了些棋子,仿佛是这条龙身后长了两面翅膀;龙头是已靠近了西南角的白棋,浑厚的龙腹,则是微微向前弯曲;边上略为深入的两路棋子,却如它伸出的手脚,张牙舞爪之下,和薄弱且与后方有些距离的白龙相比,更显得是异常强壮和有力。
  不过,从黑龙翅膀后面处的大片空地来看,似乎和后方有些脱节,显然这个局面,是在刚消灭了白棋在中腹的一长片棋子后造成的,短时间里,它自是还来不及补牢巩固。但是,白棋大概也是没料到前边的覆灭,所以,这条白龙屏障建立的也是略显仓促。虽如此,它却是最后的希望,如果能将黑龙突破击溃,则全局还有一丝希望。反过来让黑龙继续伸展的话,则不是输赢问题了,不但这白龙可能会被全部消灭,甚至还波及到后方。那时,正规的下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也只有用在今日的比试里,能做的正如朴球所说,那就是挽救尽量多的棋子,看谁损失的少,剩下的多。
  推算之下,虽然不是很连贯的黑龙当中倒是有四五个突破口,但每次不管他从哪个口探出头去,却都是在左冲右突大约行出十多二十手后,恰好就为它身后的一对张起的翅膀所阻截,再无法动弹,而此刻黑龙则可用脚爪轻松断其后路,来个瓮中捉鳖,使白棋无所逃遁。
  王积薪暗自吃惊:不愧是名家之作,竟然暗藏后手,算的如此准确。这进攻既无望,看来也只有放弃争胜之心,做好那防守工作了。回头他再静心仔细算那防守棋路,果然是在约五十手后就可见分晓,下的好,也许可将白龙的半数回笼进来;下的不好,则可能会是损失殆尽……
  先不说台上王积薪等人都是在苦苦推算,台下的三人,也已是开始动起手来。
  罗成心中自是不慌不忙:最佳防守应对之策,早与朴球师傅在私下演练过,此刻,他二人只需按部就班,假意思索落子即可,即便是王积薪等高手之流,也决对看不出有故意承让的迹象,管保无人能有异议。因此,才上来,他就直接采取了守势,投在那巩固白龙之处。朴球飞快的应了一子,却也象是毫不留情的展开攻击,弄的王积薪等都糊涂起来:难道是以小人心度错了这朴球?这倒是冤枉他了……
  师傅下完,罗成装作思考起来,朴球则转过来到了李名这边,要瞧他如何落子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