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棋比不上你女儿，太烂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着锦衣的老人，须发斑驳，灰白难辨。正是前些日子与余生一同赏筝曲的宰相大人，寇准。
坐在寇宰相对面的威远将军则有些心不在焉。一手执棋，眼睛却是盯着洛阳城内的某处。
洛阳北城有座白塔，这座白塔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教派。白塔危高，有七层。他们此时正坐在白塔的最高层。
白塔坐落在大宋洛阳城北城，从来没有听说过举行过任何活动，就连旅游光赏都没有。日子久了，洛阳居民也便默认了这座白塔的作用——辨别方向。
是的，这个作用对于富庶的大宋而言，十分相得益彰。造一座白塔来给那些初来洛阳便迷失方向的穷小子引路的路标，这很有道理，同样很有必要。
威远将军惺忪的双眸此刻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永远都睡不醒一般。他只是望着白塔之下不远处，仿佛看的不是刚刚大摇大摆进去的跋扈少年，也从来不是那如同红色潮水一般的红甲禁军。
他是禁军督统，受皇命统辖禁军。太子殿下尚未登基，但太子殿下的圣旨早就放到了他的桌案上。用三千禁军来围剿一个小小的道观，貌似有些明珠弹雀。
但当威远将军知道这道口谕的发源地是忘归处后，他便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如同身下的这座白塔，乃是当年太祖皇帝下令建造的，同样不会只是路标这么简单。
简单的人只能看到简单的事，威远将军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他看不明白，所以他来到了北城最高的建筑，白塔。希望这里可以让他看得清楚些。
令人惊奇的是，宰相大人也来到了这里。两个人事先没有一声招呼，就这样无比意外地“撞”到了一起。
奕棋本就不重要，因为二人没有选择对坐，而是并排坐在白塔镂空的窗边。
“都说和尚道士很能忍，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忍过去。”再次出声的依然是寇宰相，因为这里不是朝堂，坐在他身旁的也不是余生那个小辈。
同辈人之间的交流，简单些才好。
“我不好奇这个，我好奇的是那个少年。”威远将军沉声应答，转头看向寇宰相又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前几天他骂了你，骂得很过火。”
当面揭伤疤压低对方气势已是二人在朝堂上乃至朝堂下养成的习惯，所以寇宰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想请他当你女儿的家教，然而他还在这里逍遥。”
这句话说完，便是长久的沉默。许久后威远将军梦呓般说道：“他凭什么这么做？”
这句话问的其实是“他有什么资格拒绝自己，辱骂宰相，带人围了清心观。”寇宰相同样很自然地答道，“凭忘归处。”
初夏的风早已染上了燥热的重疾，迎面吹来不觉丝毫凉爽更多的是窒息避让的厌烦。
威远将军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看不透他。”
寇宰相同样望向那并排的三座建筑，说道：“我也看不透他，或许他早就把我们看透了。”
这句话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却有一种老骥伏枥的无奈陈朽的味道。威远将军的眉头皱起，表达着他的不喜欢。
“以你的性子，你会服输？”
宰相大人站起身，松了松腰带说道：“在忘归处面前，就必须有个大肚量。若是太宗陛下在世，忘归处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做这么大的动作。如果大公主在世，太子殿下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荒唐事，这个少年也不会这么轻易就钻进我们的肉里，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