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的木雕佛像前香烟缭绕,佛案上平平整整放着一件金丝乍闪的袈裟。
“这便是太祖爷亲赐朱允文的龙锦袈裟?”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放肆,圣上的名讳岂是你等小辈随意说出口的?”老道愠怒地喝斥,却立即被反斥了回来。
“放肆的是你!本王无论如何也还是大明朝堂堂正正的汉王,你这靖难之役侥幸逃脱的建文旧臣,岂有在本王面前趾高气扬的份?信不信本王倾刻间就将你这破道观碾为齑粉?”
老道毫不示弱,反唇相讥:“汉王若真是堂堂正正,又何必偷偷摸摸潜藏于京郊行这非份之事?我为齑粉而汉王且安身乎?”
汉王顿时哑口无言。
老道这才叹了叹气,放软了语气,说道:“既是行互利互惠之事,大可好好商议,似这般逞言语之能,又有何益?”
汉王身旁站着蝉衣,披风裹身风帽覆面只露出双樱桃珠唇来,冷笑道:“既然说到互惠互利,小女子倒要问个明白,既已与我家王爷有过先约,道长又何故突然改弦易辙扶梁王上位?什么孤者君也,难道不是你们玩的把戏?”
“呵呵呵。”老道抚着白髯,笑得有些诡异,“姑娘不也说是把戏了嘛。不若此,又如何教皇后太子一党惶惶然而急切切?他们越是急着动手,我等坐山观虎而收渔翁之利,有何不可?倒是汉王殿下,几番冒冒然动手,白白损失几员悍将,可有进益?贫道以逸待劳方为上策。”
“这……”蝉衣与汉王面面相觑,对老道的话将信将疑。
老道也不耐烦与他们再做解释,挥了挥拂尘,向弥清使了个眼色。
弥清会意,即刻去将三清殿的大门关严实了。
整个三清殿立即变得昏暗,魏蘼的眼前一片漆黑,唯有檀香点点闪着暗红的光芒。
她看不清殿内的人脸,但已然猜出除了老道之外,另一人是汉王,还有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女子的声音。
汉王有些恼怒说道:“你以逸待劳待多少年了?又有什么进益?蹉跎岁月,本王等不起,相信你更等不起。”
他是个暴脾气急性子之人,对于老道的所谓以逸待劳之计不以为然,况且他在京城多呆一刻便是多一刻的危险。
“此番太子前往应天拜祭孝陵,良机不可再失,我必斩太子于孝陵,你不可再令徒子徒孙坏我的大事。至于梁王,待本王解决了太子,再来与你计较。”
汉王忽地一拍大腿,说道:“那个,梁王身边的长乐公公,既是黄俨的人,又处处向着梁王,教人有些捉摸不透,老道你可查清了?”
“贫道也正在琢磨呢。”老道似笑非笑,弥清则悄然瞥了一眼后殿。
“算了,还是先商议一下孝陵一事。此番本王的人手不够,还须阁下在外围相助于我方才万全。只等潮汛一至,便教他插翅也飞不过江去。”
汉王掏出一张图纸来,几颗脑袋凑到了一处,在图纸上指指点点地商议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声细如蚊。
魏蘼竖起了耳朵,一再入耳的是“潮汛”二字,其余的话便一句也听不清了,只知道这一回首当其冲的是太子殿下。
汉王收起了图纸,拍了拍手,意气阑珊:“好,就这么定了。到时你我联手,天下尽归我辈。”
“汉王殿下再请三思哪。”
“已三思过。呵呵,附子已经在路上了。”
汉王也不再理会老道,说了声:“蝉衣,走。”便一脚蹬开了三清殿的大门,放声大笑了几声,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