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夜色漆黑,更兼霏雨不绝,使得路途更加难行,梁王一手牵马,一手紧紧攥着魏蘼的手,一路跌跌撞撞的总算是下得山来。
若不是他松开了手,她真以为从此可以凭了那只手掌的温度,抵御过人世间的风刀霜剑。
捏了捏空空的手掌,潮湿冰冷,方才觉得,冻伤的是这颗从醉梦中醒来的心。
天色灰濛雨丝淅沥之中,绿衣习习飞转。
“悠。”梁王叫了一声,抛了马缰朝着绿衣飞奔而去,双手紧握了纪清悠的手,感觉冰凉似水,便转而轻责张谨言:“怎么也不知给你姐姐撑伞?”
张谨言委屈回道:“姐姐不听人劝,非要大半夜的等到天亮,王爷淋着雨去的,她便也不肯打伞,还说如此便与王爷心心相映了。”
梁王又将纪清悠手握得紧些,柔声说道:“我答应赶回来陪你,必是能做到的,既是心心相映,又为何不信?”
纪清悠依偎着梁王,柔柔地笑着:“非是不信,是悠想你了。”
那双眸子顾盼流漓之间又是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魏蘼。
望着梁王小心冀冀地扶着纪清悠回府的背影,魏蘼握着马缰久久地于门外驻立。
原来梁王不听柳芽儿的劝阻非要连夜跋涉回府,就是为了给纪清悠的承诺,而她却傻傻地为着那一个掌心的温度一路感动誓死相随。
天底下所有的笑话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笑话大。
“是该走了。”她定定地望着梁王府的大门,喃喃地,道出了心底里的声音。
所有那些不得不留下的理由,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借口罢了,他的心也并非她见到的那般冰冷,只不过他是因人而异而已。
小枣红似乎在门前等得不耐烦,奋蹄一声长啸,惊醒了云雾间飘忽不定的魏蘼。
“若是他这般安好,我又何戚戚?只要他的天空晴朗,我长沐风雨又何妨?”
忽然之间便明白了一个道理,离去,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魏家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出路。
以纪清悠的聪慧智计,相协以助,也同样可以成为梁王的左膀右臂,在朝堂上应对自如。
“这个世间或许有人会饿死,亦会有人渴死,但我不信离了他我便活不下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公公服,笑了。
心间豁然开朗,最后看一眼梁王府的门楣,转身离去。
小枣红在她的身后连声长啸。
“唉,小枣红,没想到我魏蘼在梁王府混了这么些日子,仅仅落下你这么个好朋友了。好吧,我就带你走。”
一人,一马,雨丝中沉稳慢行,山水默立。
尽管前路并非平坦,但魏府的天空必须由她一手担当,她不可以不坚强。
……
御赐彩楼。
梁王睡得酣然,而眉间却愈蹙愈紧,纪清悠伸手几度想为他抚平,却又屡屡放下,怕惊醒了他的梦乡。
铜镜里映出一张曼妙容颜,金簪花与铜镜相映照折射出金黄的光芒,将她的脸照得更加苍白。
纪清悠双唇轻启发出一声幽叹,将发间的金簪花取了下来,放在手中一遍遍地摩娑着,一滴泪落在金簪上。
他待她不可谓不温柔,或者也可以说极尽柔情。
然而,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