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落且开,人生佛与魔。
魏蘼依旧是魏蘼,而梁王已不是初初相遇的纯净如烟少年,尽管,尽管白丝身上衣,俊逸眉间气,不减当年。
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潮汛之战,归来已堪伤。
斗转星移换却的不仅仅是朝局,爱恨情仇已是换了人间。
“你知道本王为什么没有丢了这金佛吗?不仅仅是因佛不可拒亦不可弃。而是因为,这万道金光,每一缕每一寸,都在提醒本王,轼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的双唇微颤,已是用了极力的克制,但仍只不住自己从内心深处向外迸发的仇恨,那目光中的冷绝已然转成了熊熊燃烧的蓝焰,就快要将眼前的魏蘼吞噬。
魏蘼的脑中嗡嗡作响,努力抑制着浑身的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冷静下来。
“小长乐该死,妄自揣度王爷的心思。只因娘娘不知王爷不喜,将小金佛摆放正案焚香叩拜,小长乐又不便明说,故而以四色宝石相换,以为王爷眼不见心不烦,却不料猜错了王爷心意。”
毕恭毕敬双手奉上了小金佛,说道:“毕竟小长乐只是个不长眼的小奴才,还做不到与王爷心有灵犀,猜错王爷心思,万万恕罪。”
原本平平静静地沉着应对,字斟句酌并无不妥,却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便止不住双眼迷濛。
也曾有过心有灵犀的时光,而今两个人之间无端砌起一道墙,那道墙叫做仇恨。
“本王……”他依旧清冷,但目光已渐渐少了那份尖利,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说下去,就这样如光阴静止一般两相默立。
纪清悠走出中堂屋,只见梁王静立如柱,魏蘼躬首弯腰双手敬奉小金佛,双双如凝固了一般。
此时秋阳洋洋洒洒照在他们身上,小金佛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清悠睁不开眼。
扎在她心上的,是魏蘼手腕上那道新伤遮掩下的陈年旧伤。
她闭了闭眼,沉了沉气,捧着宝匣前来,柔柔地唤了一声:“垍。”
梁王醒了醒神,目光即刻变得柔和起来,走向清悠。
“悠,晨间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嗯,清悠歇得好些了,觉得屋中窒闷,便与谨言在府中随意走动走动。清悠自入府以来,还未将咱的王府都走遍呢。”
梁王适才那如冰如剑的目光都已不见,对纪清悠和颜悦色,说道:“不急,来日方长呢。”
“嗯,夫君说的是。”纪清悠笑得十分暖心,款款走到魏蘼的面前来,捧回了小金佛,又将宝匣放在魏蘼的掌心。
虽然对于小金佛的来龙去脉暂时还不了解,但看梁王这个架势,纪清悠已然猜出几分,小金佛必是非同小可,无怪乎魏蘼费那么大功夫拿御赐的四色宝石来换。
“适才小妹谨言太过心急,清悠也未及多虑,再一想,实是十分不妥,传扬出去该说咱梁王府以大欺小占了奴才的便宜,那清悠就给夫君脸上抹了黑,便是大大的罪过了。”
梁王点了点头:“四色宝石虽曾为本王母妃所有,但已充作宫中库廪,便不再是本王母妃的遗物。”他瞄了瞄仍然躬首低眉双手上捧状的魏蘼,笑了笑,“既是当今圣上御赐,小长乐就自行妥善保管罢,切莫辜负了圣意。”
说罢亲手捧了小金佛,恭恭敬敬供奉于正案上。
“佛主以慈悲为怀,众生以孝悌为先,善恶终有报,宵小必当诛。非本王不能杀之,而是,本王要看当朝的法理朝纲终究分不分善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