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作响的喇叭演奏出盛大诡异的曲调,嘈杂的旋律像无数条蛇在空中盘旋,直钻进人的耳膜。鄯兰人纷纷唱起古老的咏叹调,声色和节奏各不相同,曲却默契得一致,瞬间像一万个和尚在念经。他们诚恳地双手合十,颔首而立,向远处行来的轿與行礼。
这次坐在装饰华丽的轿與上的并不是尉都,而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盘腿坐在软垫子上,缀在篷顶四角的铃铛丁令作响。少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看上去倒像丧服。
四个彪形大汉抬着轿與,穿过人群,走向高高的祭坛。
祭坛由本地罕见的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足以看出祭坛对鄯兰人的重要性。祭坛上摆着一块石板,一位红衣女子就立在石板旁,她戴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和饱满的额头。
到了祭坛脚下,大汉们缓慢地放下轿與,等候已久的侍女送上垫脚的软榻,少年光脚踩着软榻从轿與上下来,随即走上了数不清的台阶,向祭坛顶端走去。
鄯兰人中莫名夹杂了些许悲伤的哭声,有人捂着脸偷偷哭起来,咏叹调也变得悲壮起来。百里棽不明所以地看着一切,她看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少年走上了祭坛顶,他向红衣女子深深鞠了个躬。人群中,那些偷哭的人此刻放声大哭起来,一个女人拉扯着头发歇斯底里地用当地话不知道喊了些什么,周围人都上来劝住她。
百里棽有种很不详的预感。她看见少年端正地躺在了石板上,红衣女子从身后拿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在哭声叫声撕扯成一片的咏叹调中,红衣女子高高举起了手上的刀。整个场面就像黄油和番茄酱胡乱抹在一起时的混乱不安,散发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气味。
百里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高高的祭坛上,红衣女子快速地将刀落下,如果她没估计错的话,下一秒石板上的少年就将身首异处。
然而还未血花四溢,一只手掌遮盖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小孩子还是不要看这么血腥暴力的场面。”
她当然什么也没看见,但是人群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告诉她一切都完成了。
红衣女子拿起血泠泠的头颅,将它投入到一旁熊熊燃烧的白灼焰中,火焰顿时变成幽幽的绿色,向上蹿了好几米。
“这……这是什么意思!”百里棽已经无法故作镇静,她一把甩开扶光的手。
“就是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打开沙障的意思。”扶光淡定地说。
“也不用……”
“不然你以为陌楚妤为什么能撑近一千年,没有祭品向她提供灵力,她怎么可能这么久以那种形态存活下来。你要是好奇或许等下可以找个空当去问问尉都,这样的祭祀是不是每年祭清节都有的传统。”扶光很自然地说,就像刚刚看到的不过是场再平常不过的烟花秀一样。
“你怎么这样说,”百里棽脸色阴沉,“在你眼里人命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在我眼里?”扶光笑道,“我以为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呢,几条人命跟宏伟大业比起来连芝麻都不算。你要是真有心同情这么点小事,也不用在这摆出圣母样,等下就去拿枪抵住尉都的太阳穴,大喊一声‘我要替鄯兰人民消灭你’,然后扣动扳机。——不过今晚之后陌楚妤就真的死透了,也不需要每年靠童男童女的命供着她的灵力,你去了好像也只能给下面哭瞎了的女人报报丧子之仇,无济于事,而且说不定会被鄯兰的侍卫乱刀砍死,到时候那是你自己作死,我可不愿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