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咬掉了城市与荒野的边界。
骤然间爆发的光火吞噬掉城市边际的港口区,那一瞬炸开的动静甚至让人以为维多利亚将一支高速战舰编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投入到风花平原,打算在维多利亚因为内生的张力而被从内之外的撕碎之前,先一步排除掉大地上那些可能会妨碍到维多利亚的威胁。
破碎的钢铁世界中,烈火宛如巨蟒蜿蜒。
火光的罅隙之中,阴影翻涌不止。
本应避开光亮的阴影从攀附的废墟中爬起来,无数阴影立起来,在火光的照耀下汇聚成一只巨大的手,反过来抓进在高温下变形的金属层,活生生在废墟中抓开一条通道。
少女残破的躯体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艾叶·莉耶尔抚摸着腹部那致命的贯通伤,那附近有三分之一的血肉已经消失无踪,像是破了个口子的水袋一样,内脏与血肉从伤口中流了出去,以有机体的损伤来进行判断,这已经是没办法救回来的致命伤,任何种族都不可能在这样的伤势下逃脱死亡。
疼痛,或者说“活着的证明”久违地在身体中苏醒。
拿到新的躯体重新回到这片大地之上后,艾叶·莉耶尔第一次有自己原来还活着的感觉。
“果然,正面冲突很难赢啊。”她轻轻咂了下嘴。
挖开废墟的阴影之手流入破损的躯体,纳米机械潮替代体内细胞完成躯体的重组,腹部的伤口重新填补,就连内里的脏器要么被修补完毕,要么就被纳米机械重组的单位取代生理性的机能,仅仅只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她就已经将死亡甩在身后。
但还没有将死神甩在身后。
火光的尽头似乎有异样的光芒一闪。
咚!
阴影刹那间在黎博利少女身前组成一片盾牌,然而盾牌在被一柄长刃穿透,扭过九十度的长刃生生撇开一道缝隙,那一道缝隙之后有血红的机械复眼同时聚焦于艾叶·莉耶尔。
“九尾。”
按照碧洛迪丝给出的情报,这就是那个天灾信使控制的骑士装甲。
说是骑士装甲或许有些不恰当,卡西米尔的骑士装甲源自于卡西米尔王朝,继续向源头追溯可以追溯到旧人类时代的军用外骨骼技术,而眼前的“九尾”却是重型工程用自律机械,就发展方向而言是两条有不同倾向的发展路线,后者不像是前者那样可以进行“穿戴”,也不具备军用外骨骼的多功能性,然而在单纯的出力上却凌驾于军用外骨骼之上。
咚!
第二声巨响炸开时,纳米机械潮汇聚而成的盾牌就被捅出第二个洞,随后生生被那怪物直接撕开。
随后那漆黑骑士的剑型裙甲如同软鞭一节节展开,每一节中都有激活的至纯源石闪耀着光辉,而那光辉之中死亡的鞭影径直抽了过来。
只见刹那之间有黑影凝聚,然而还没有完全凝实就直接被鞭子直接抽开。
还未临身,长鞭上裹挟的能量已经如同高压电弧般四溢,将下方的少女身体打出来数个对穿的空洞,然而常人身上致命的伤势却没有彻底结束这场决斗,那对穿的伤口被无数阴影填补进去,纳米机械直接替代了原本的生体组织。
同时劈下去的长鞭也被阴影裹住。
纵然四溢的能量不断烧毁扑上去的阴影浪潮,然而前赴后继的纳米机械最后还是攀附上长鞭,随后紧贴长鞭的纳米机械开始释放病毒程序,想要夺走长鞭的控制权或者至少瘫痪掉长鞭的行动能力,然而释放的病毒程序还没有完成侵入就被立刻扑灭。
“不愧是旧时代的人类……”
艾叶·莉耶尔并不精通电子层面的攻防,病服程序是纳米机械自带的攻击方式,一旦对方找到反制的方式,黎博利少女也没办法根据对方的反击程序进行再调整。
于是贴近的纳米程序立刻转变方法。
纳米机械群彼此收紧,像是冷缩的寒冰一样卡在长鞭的关节处,在最薄弱的地方让长鞭自身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咔嚓——
长鞭粉碎,同时废墟中窜出来的黑骑士已经举起长剑来到黎博利少女面前。
阴影不再凝聚,卡死长鞭的代价就是纳米机械的浪潮被外溢的能量损耗大半,面对突入到近前的黑骑士,黎博利少女根本就没有抵挡的余地。
剑锋落下,哪怕半具身体都已经被纳米机械替代,黎博利少女仍旧变成一滩不可名状之物。
黑骑士抬起剑锋,却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
蔓延的冰霜封冻住四周的毁灭风景,连同那些在火中摇曳的阴影一齐被冻结在内,然而早在那一道长鞭挥出来之前,就有阴影向着远方逃窜,脱离城市边缘的荒野中那一道阴影没有凝聚出血肉,而是变成一个古怪的机械装置,伴随着一颗或许是早有准备的如血的宝石。
卡西米尔水晶!
纳米机械浮现的装置作用不言自明,水晶的光辉之中少女再次现出身形,几乎被磨灭殆尽的纳米机械潮也瞬间恢复如初。
黎博利少女看了黑骑士一眼,四周的阴影变成一只八足的骏马将她一口吞掉。
纳米机械潮组成的怪物带着自己的主人向远方逃窜,落后一步的黑骑士也变成四足的狐狸窜出城市的边界,一条尾巴高高地举起,绽放的兽尾露出鲜艳的花芯。
高聚能的光束在大地一闪而过,焦痕顷刻间追上八足的骏马。
第二道高聚能的光束从大地上扫过时,被迫改变路线的阴影骏马已经与身后的狐狸接近到一个十分危险的距离。
第三束光芒在花蕊中孕育,光华绽放的那一刹那,晨昏在黑骑士的长剑中交汇。
卡西米尔的吟游诗人用“行在命运之前”来描述龙骑士格拉西亚的剑锋,剑术·闪灵的极致仿佛是在出剑的刹那就已经决定了命运,然而这一门剑术绝不是单纯以速度见长的剑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与这一门剑术更快的事物或者说现象。
例如,光。
天际的极处,战士的直觉与探测系统的感知之外,一个不可能被任何人警惕的距离上,横贯天际的光芒切进战场。
第三道光束在大地留下焦痕,逃窜的十王被迫停下来的时候,超远程的狙击即将贯穿黑骑士的胸膛。
从感知的极限探测到极限范围外的狙击到做出反应之间的余裕只有不到亿分之一秒,那并非是任何修辞性的描述,雷光以大气层内的光束穿透十几公里的距离,黑骑士甚至来不及躲避,能做的只有勉强偏移本就在射线上的剑锋,使其正正接住那一道雷光。
剑锋上裹挟的能量场宛如实质的盾牌荡开扑面而来的雷光,四溅的电弧在大地上肆意舞蹈,留下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孔洞。
有电弧落在聚集的阴影之上,被箭型的阴影弹开。
至近的距离下,阴影凝聚成一张长弓,一支利箭,弓如天地之间的那一条线,箭似刺破苍穹的山岳一座,亿万的纳米机械彼此共鸣,哪怕是一丝能量经过这亿万个增幅器也能变成吞噬一切的毁灭吐息,而现在无数这样的毁灭气息孕育在阴影的箭矢之上,直指尺寸之间的黑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