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在阅读那些从遗迹之中获得的资料时，曾了解到，在哲学上有个经典的无解难题，叫做电车难题。
具体原理很简单，一辆电车行驶在可以变轨的人字形轨道上，轨道的一边是一个被绑在电车上的大善人，他救过很多人的性命，受人爱戴和尊敬，而轨道的另一边是五个无辜的孩童，他们只是在无忧无虑的抓蝴蝶。这个时候，一辆电车驶来，如果按照正常的道路行驶，电车将会毫无疑问的碾死那个被绑在轨道上的男人，无数穷人会因此失去资助，难以生存，而如果电车驶向另一边，就会撞死那五个在铁轨上玩耍的孩子，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无妄之灾。
而你，就是手握变轨操纵杆的那个人，这个时候，你会如何选择？
救一个，还是救五个？
选择救孩子，那五个人的生命难道就比一个人的有价值吗？救一个人，那五个孩子不是无辜的吗？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不仅仅涉及到哲学层面，他还涉及到心理学，社会学，甚至关系到一个人的三观，成长经历，所处的国家环境等等等等，因此，它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没有两全其美的说法。
赫默尝试着问道：“不能筛选一下，只揭发洛肯.威廉姆斯的罪行吗？”
但换来的是凯尔希沉默的注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一道非正即负的单选题，没有第三个选项。
只揭发洛肯.威廉姆斯？这是毫无意义的。不管你再怎么揭发洛肯威廉姆斯的罪行，他也不会受到半点影响，因为他的身后有保护伞。当大人物们涉及这个深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和洛肯.威廉姆斯绑定在了一起，他们在赚取大量利益的时候，同样也在承受风险。
假如洛肯.威廉姆斯被揭发，那也就意味着这个利益链条出现了问题，这种时候，老爷们会尽全力去保下洛肯.威廉姆斯。
“他们保的不是他洛肯.威廉姆斯，而是他们自己。”
洛肯.威廉姆斯会安然无事，到时候，意识到了出现问题的老爷们还会开始销毁证据，届时，凯尔希手中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资料也会化作没有证据支撑的笑话。
赫默沉默了。她没有凯尔希想的长远，但她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件事情牵扯太大了。
她或许想不到这件事可能会给政界带来的打击，但摆在她面前的电车上的，是无数依赖着洛肯水箱实验室生活的人们，是无数与洛肯水箱实验室合作过的企业，是更多的人。
赫默已经体验过了因为经济崩溃，公司倒闭而失业后的生活了。莱茵生命还算是良心企业，虽然纵向对比，实习研究员的薪资很低，但横向对比，在同类的工作中，这已经是佼佼者了。但哪怕是这样，赫默这段时间也经历了漫长的开水白菜的日子，更别说洛肯水箱了。
一旦洛肯水箱崩溃，乐观的估计，整个硅谷州的医疗产业起码有百分之三十的人员会失业。没有企业能够接手他们，因为另一家大型企业莱茵生命比洛肯水箱崩溃的更早。
没有失业保障的他们会如何？也不是每家公司都会给离职员工补发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赫默陷入了沉思。一边是无辜的孩子，他们经受了磨难，遭遇了痛苦，现在终于迎来了复仇的希望，而一边是丑陋的政客，他们不值得怜悯，但背后却背负着整个哥伦比亚数千万人的生活。
怎么选择？
凯尔希等候着赫默的回答。如果她选择不揭发，那凯尔希会去征求维恩的意见，是将这份资料握在维多利亚的手中作为把柄，还是另有打算。如果她选择揭发，那凯尔希也会尊重委托人的意愿，以【约瑟夫.普利策】的身份，为哥伦比亚这个国家敲响最后的丧钟。
凯尔希突然又想起了维恩对哥伦比亚做出的那段评价：
“这个建立在背叛之上的国家最后必然会灭亡在背叛之上。”
这个论断确实鞭辟入里，如果赫默选择了揭发，那这将是本世纪最伟大的一次背叛，一个哥伦比亚人为了哥伦比亚的人民，背叛了哥伦比亚这个国家，亲手为它铲上了坟墓上的最后一捧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