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空荡荡的房间,以及刻满了整座墙壁,诡异的文字,以及一座木制的神明雕像。
似人一般的躯体,姿势怪异的手臂,以及没有五官的面容,这便是久远之前,神明的模样。
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端坐在房间正中,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看着那个没有五官的雕像。
屋中似是隔绝了一切声音,除却小男孩微微的呼吸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神子大人。”
“今天有听到神的声音吗。”
屋门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着黑色衣裙的侍女,动作轻巧的踏步而来,她恭敬的跪坐在小男孩的身边,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轻声询问道。
“今天有两位客人,想要与您会面。”
“时间,是在您用餐之后。”
那侍女与其说是禀报,倒不如说是在告诉小男孩接下来的命令,小男孩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坐着。
侍女将食盒中的食物取出后,便行礼退下,离开了这间屋子,小男孩也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低下头去,伸手端起面前放着的碗来。
与此同时,叶闻站在小男孩身前,低头望去,只见那所谓的食物,不过只是一碗清水,以及没经过烹煮的青菜。
无论是小男孩,还是那位侍女,都对显而易见的叶闻视而不见。
这不是现实世界,还在梦中。
叶闻眼中满是疑惑,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小男孩是谁,也不知道隐修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人的记忆吗?隐修口中一切的源头,便是这个吗?
小男孩慢慢的喝完了那碗清水,木然的拿起桌上,那未经烹煮的青菜,缓慢咀嚼着。
叶闻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小男孩的动作,却发觉那个男孩,真如一个木偶一般,眼神空洞,全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奇怪的孩子。
叶闻正要将自己的视线从小男孩身上移开时,却忽的发觉在小男孩的怀中,露出一小截竹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片刻后,屋门再次被推开,之前那个侍女去而复返,而在她的身后,则有两位身着白袍的人影跟随,一男一女。
侍女一言不发的将碗筷重新放到食盒之中,然后对着身后那两位穿着白袍的人影点头示意后,便再次离开屋中。
那两位穿着白袍的一男一女,踏步行至小男孩身前的桌子对面,环腿而坐,仔细端详着那个小男孩。
显然,这两个穿着白袍的男女,就是之前侍女口中的客人。
端详许久后,那位白袍女子脱去白色的兜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她好奇的看着木偶一般的小男孩,出声问道。
“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闻言,那位白袍男子也脱去兜帽,露出须发皆白,满是沧桑的脸来,轻声回道。
“他是这个小国的神子。”
白袍女子一怔,低声嘀咕道。
“神子?师傅你可以详细说说吗?”
老者很有耐心,不厌其烦的对白袍女子解释道。
“这是一个政教合一的愚昧小国,他们相信按照他们的教义,可以在神明的庇佑下获得永生,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步,便是所谓的神子。”
“顾名思义,神子便是他们口中神明的儿子,选拔极其严格。”
“一但选中,便会带到这个房间里来,一直养到八岁,然后在七月七日那天,举行通神仪式,让神子与神明进行沟通,祈求赐福。”
白袍女子一直仔细端详着那个小男孩,闻言,不禁插嘴问道。
“可这个孩子看起来,好像木偶一样啊,这样能行吗?”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在他们的教义中,神子不该有凡夫俗子的情感,所以才会把他囚禁在此处,不与任何人接触。”
老者神色淡然的瞟了小男孩一样,看着他枯瘦的身体,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无奈。
“喝清水,吃生菜,是因为这世间之物污浊。”
白袍女子闻言,却是轻轻撇嘴,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诶…我看他们的教主吃污浊之物吃的倒是挺香的啊。”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低声说道。
“统治民心的工具罢了,这种泥土胚子做的神统治的国家,你还能有什么期待。”
“所谓的神子,只是被养成傻子的小孩罢了,你看,你我这般不避讳,他也没有什么反应,这便是证明。”
白袍女子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个木然的小男孩,转头向老者问道。
“好可怜……师傅我们这次来是要救他吗?”
老者眉头一皱,伸手在白袍女子轻轻一弹,告诫道。
“不要做多余的事,我这次带你来,只是让你多了解一下,这世间民俗,开阔你日后的眼界。”
“这虽然这不过一城的小国,仅凭你我二人,又能做什么。”
“一个月前,曾有不怕死的女子擅闯此处,想要掳走这神子,结果被当场格杀,死装凄惨。”
“哦……”
闻言,白袍女子也只能不甘心的应了一声,重新坐好,但她视线依然停在那个男童身上,忽的,她的眼角一撇,看到了男童怀中,微微露出竹笛。
白袍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微微起身,伸手探向男童怀中。
本以为痴傻一般的男童不会有任何反应,但当白袍女子的手伸来时,小男孩却是身子一抖,缩着身子牢牢护住了怀里的竹笛。
白袍女子见状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缩着身子的小男孩,而那个小男孩神色依旧木然,但嘴中却有些僵硬,生涩的说道。
“有人……给……我的。”
白袍女子眉眼低垂,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她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这样啊,那你可要藏好哦。”
小男孩看着白袍女子的笑容,微微失神,似乎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笑过。
恍惚之间,他轻轻点头,等到回过神后,那两位白袍人影,已是推开屋门离去。
小男孩愣了愣,随即用小手按着竹笛,缓缓往自己衣角塞去。
屋外,那一男一女两位白袍人影,正走在台阶之上,白袍女子面带笑容,似乎有些欣慰,轻声对老者说道。
“师傅,看来还是有人心疼那孩子的,知道给他带礼物。”
闻言,老者却是神色复杂,眼中似有怜惜之意,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压着声音说道。
“一个月前,惨死此处的女子,最喜音律,竹笛。”
白袍女子神色一怔,随即瞳孔慢慢放大,整个呆立当场。
老者眉头轻皱,转头望向停下脚步的白袍女子,而那白袍女子脸色微白,涩声向老者问道。
“师傅,你是说……”
老者脸色一黯,视线越过白袍女子,望向那囚禁着神子的房间,低声说道。
“看来,传言有误,那个女子是死在了神子面前,她也不是来掳走神子的。”
“而是想给自己的孩子,在生日那天,送上一份礼物。”
白袍女子身子微晃,脸上的血色又白了几分,她转过头去,呆呆的望着囚禁神子的房间。
老者不住摇头,低声感慨道。
“痴愚之人,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何必为见上一面,就赔上自己的性命呢。”
“走吧,隐离。”
闻言,名为隐离的白袍女子,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情绪低落的跟在老者身侧,低声说道。
“或许,就是因为感情积蓄的太久,才会那么不管不顾吧。”
与此同时,房间之中。
被称为神子的男孩,用自己枯瘦的小手,摸出那支竹笛,递至嘴边,却无力吹响。
恍惚之间,他似是看到了,那一日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哭的声嘶力竭的妇人,那是他记忆中,唯一一次的拥抱。
然后,他看着教主派人拉开了那位妇人,看着她被捆起手脚,就在自己眼前被斩落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