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驿站。
正值月圆夜,叶小棠站在驿站二楼明廊上,望着远方那轮银盘似的月亮,轻声道:“算起来,我们出来也有两个月了。”
姜长泽就站在她身旁。
垂着眼眸若有所思,听闻她开口,遂点头道:“是有两个月了。”
“到收稻谷的时节了,也不知咱们院子后面那片地长成如何。”他们出来时稻谷泛了黄,也不知施肥后有没有好转。
家里一摊子事全都交给江七,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姜长泽看出她的心思,道:“等我们回去,从京都给他置办点东西带回去,当是感谢他这阵子照料了。”
叶小棠点头:“好。”
远在江祜的江七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揉揉发酸的鼻子,心说一定是他家爷在外面念叨他了,不着调的扬风,是不是又没把爷照料好?
躲在驿站暗处的扬风也打了个喷嚏。
抬头望望天上圆月,警惕的竖起了耳朵。
有动静……
此时,更声刚好敲过两遍。
皇宫大门开了条缝,一道黑影自那缝中挤出来,匆匆向宫外跑去。
他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人。
正是小皇帝与老公公。
公公年势已高,体力比不得年少活泼的小皇帝,没走多远,步子便慢了下来,喘着粗气道:“皇上……皇上您走慢点,老奴不行了。”
小皇帝停下脚步等了他片刻。
跟上后,他又絮絮叨叨地道:“皇上啊,您说您要去看摄政王,您光明正大的去不就行了?这三更半夜的,您又不带侍卫,万一这路上遇到歹人,这可如何是好?”
小皇帝十分自信:“京都宵禁,这个点哪还有什么人了?”
老公公苦了一张脸。
心说您还知道宵禁呢,就您这身装扮,出了宫不被官兵当小贼抓起来才怪。
可他嘴上不敢说。
叫苦不迭的跟着小皇帝出了皇宫。
京都宵禁,外面除了更夫,便是守城卫的巡视官兵,小皇帝白日里便问过了他们的出巡时间与地点,带着老公公一路躲避,竟也顺顺利利的到了城门前。
才要靠近,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来者何人?”
杀气十足的声调将老公公吓了一跳,刚掏出来的腰牌都险些掉地上。他举起腰牌道:“奉旨办事,开门。”
内侍总管的腰牌。
值夜守城的是位小将军,他上前查看过,暗暗一惊,退后一步行礼道:“不知是陈公公,冒犯之处,望公公海涵。”
行过礼,望向陈公公身后的小皇帝。
此人年纪不大气宇轩扬,跟在陈公公身后虎着一张脸,看模样不像内侍省的人。
遂问道:“公公,这位是?”
陈公公敛着手臂收了腰牌,笑呵呵的道:“咱家可不比景小将军年轻利落,老了,有些事自己办不了。出门办事,得带上帮手喽。”
他这一说,景琦也跟着笑了。
“陈公公切莫妄自菲薄,您身体可强健着呢。”说完,对守城官兵吩咐:“开城门。”
退后一步,侧身让开路:“就不耽误公公办事了,公公请。”
陈公公欠欠身,带着小皇帝出了城。
外面早备好了马车,城外不比城里,陈公公怕真遇上歹人伤了小皇帝,还安排了十几个精锐侍卫。
会合后,队伍快马加鞭往驿站赶去。
不偏不巧,小皇帝一行人与黑衣人一行人,在驿站前方路口撞上了。
摸不清对方来路,且又是黑衣夜行,有备而来。小皇帝的人自然不敢掉以轻心,高呼一声“护驾”,拔刀冲杀过来。
对方只得应战。
眨眼间,两伙人混在一起,乱成一片。
陈公公备兵马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想到真的遇到了“万一”,慌乱之中用身体护在小皇帝面前,吩咐车夫赶紧调头回去。
车夫拽着缰绳正欲催马,一把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刀,直直刺进进了他胸口。
他身子一栽,倒下了。
陈公公惊得心都要跳出来的,懊恼死了不该带小皇帝出门。自车厢中爬出来,手脚并用地将车夫推下去,手哆嗦着拽起缰绳。
这时,一道身影飞掠而来。
陈公公还没看清他是如何进到马车中的,他已掳了小皇帝飞身离开。陈公公彻底慌了,跃下马车朝着那身影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好汉,你手上的人可千万伤不得,你要多少钱咱……我都给你,万万不要伤了他啊!”
路一侧树林中又闪出一道身影,将他也一同掳走了。
到了驿站,小皇帝看清面前的人时,脸上露出极大的惊喜来,几乎就要扑过来抱他:“王叔,怎么是你?”
姜长泽黑着脸,长臂一伸将他挡在一步外:“若不是我,你现在还有命在?”
小皇帝自知理亏,脸上多了一抹粉饰太平的笑:“我就知道我有危险,王叔一定会来救我。”
他抓着姜长泽手腕,将姜长泽手移开,又靠近了半步。
在姜长泽面前,他身上俨然没了往日的威严与肃冷,仿佛一个终于见到了家中长辈的孩子,撒娇般的语气道:“王叔,我听陈倯说你前阵子回来过潭州,如何也不回宫来瞧瞧我?”
姜长泽沉着脸。
眼神中却带着几分与表情十分不符的期许与疼爱,也是看待晚辈的模样,难得开口解释:“有事要办,走得急。
小皇帝眼睛一亮:“侄儿听闻王叔这次出门,迎娶了位王妃,侄儿何时得以见见?”
姜长泽:“你这不是叫她来了京都?”
闻香师比赛忽然改了规则,赏银也多了,不是他的主意,又会是谁的?
小皇帝愈发心虚。
脸上堆的笑容也更大了:“王叔这么久不回来,倒儿实在是想念王叔,才想出这个法子。王叔要责怪侄儿,那便罚侄儿留下来给王叔赔罪吧。”
说着,就要往姜长泽床上跑。
姜长泽一把拽住他:“你可是又忘了自己身份?”
小皇帝:“……”
这时,门敲了两声,扬风在门外道:“王爷。”
姜长泽:“进。”
听到他叫人进门,小皇帝立时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模样,与方才扯着姜长泽撒娇的恍若两人。
扬风带着陈公公走了进来。
陈公公方才以为小皇帝出事,死的心都有了,此时见他安然无恙,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哽咽着扑到他脚下:“陛下啊,您可把老奴吓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