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哈哈大笑起来。
干哑的笑声持续了不过一瞬，便成了剧烈的咳嗽，在混杂着血腥与排泄物味道的房间里，只让人觉得煎熬。
姜长泽身上弥漫的沉重的杀气。
夜影一点都不怀疑，下一刻，他就会冲过来杀了自己。
不过他不怕。
生死这种东西，他向来没有惧过。
倒是叶小棠有耐心的很。
一直等到夜影笑够了，咳完了，等他安静下来，她才继续开口：“你费尽心思让我来到京都，认祖归宗，为的不是让我安安静静的当回南家后人，嫁给姜长泽吧？做了这么多，连自己走真正的身份都不肯让我知道？”
夜影又扯了扯嘴角。
这次没笑出来。
他抬着头，似乎是在犹豫。
好半天，才对叶小棠道：“你靠近一些，靠近些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
叶小棠想上前。
姜长泽伸手拽住了她：“当心。”
夜影刚才没发出来的笑声，还是发了出来，伴着几声干咳，他讥诮的开口：“摄政王还真是小心。你把手脚都断了，别说我现在还被绑着了，便是浑身自由，又能爬得到哪里去？何况伤人呢？”
手脚都断了？
叶小棠仔细看了眼。
他腿瘫在地上看不出好坏，但绑在架子上的双手无力的向下耷拉着，应是断了。
姜长泽默不作声。
即不承认。
亦不反驳。
夜影头支的久了，觉得累，往后面架子上一倚，闭上了眼睛：“不想听就算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几日了，知不知道，又能如何？”
一副生死有命的模样。
叶小棠犹豫着看姜长泽：“他既然手脚都断了，应当伤不了我。”
其实她心底里觉得，就算夜影手脚都没断，他也不会伤自己。
姜长泽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好。”
叶小棠上前几步，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重新蹲了下来：“我过来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夜影睁眼看她。
“再近点。”
叶小棠还没动作，姜长泽冷然出声：“你别太过分了。”
夜影不作声。
显然是对叶小棠这个距离还不满意。
叶小棠身体向前倾了倾。
刺鼻的恶臭涌来，叶小棠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呕吐。
夜影：“把耳朵凑过来。”
姜长泽上前一步，想将叶小棠拉回来，叶小棠已经侧耳靠近过去。姜长泽看到夜影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精芒，继续靠近了叶小棠颈部……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出手。
“我姓南……”
声音戛然而止。
叶小棠猛的抬头，还没看清夜影怎么了，只觉得手臂一紧，整个人撞进了姜长泽怀中，紧接着往后退了几步。
再看夜影时，他头已经垂了下来。
喉咙处赫然插着一柄尖刀。
死了？
叶小棠不敢置信的望向姜长泽。
姜长泽对上她的眼神，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我看他表情不对，以为他想伤你。”
叶小棠叹气：“他还没说完。”
只说了他姓南……
他居然也姓南！
脑海中忽然恍惚了下，看姜长泽的脸又变得模糊起来。
姜长泽见她不对，唤道：“小棠。”
叶小棠想应。
却开不了口。
用力晃了晃脑袋，想将这种混沌的感觉从脑海之中驱赶出去。可这一晃，却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
晕倒前，她只听到了一声声呼唤：“小棠，小棠！”
再睁开眼，她躺在房间里。
天色已暗。
苏太医正在给她诊脉，姜长泽守在一侧，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
见她醒来，苏太医手也抬了起来。
姜长泽立刻上前问道：“苏太医，我娘子如何？”
苏太医笑了笑：“回禀王爷，王妃脉象平衡，腹中胎儿也一切健康，王爷不必太过担心。”
“为何会无缘无故晕倒？”
“王妃这几日可有过度操劳？”
想到叶小棠这几日又是制香，又是订货，且还在为他担心。确实是操劳了些，遂点了头：“有。”
苏太医了然：“王妃有身孕，过度操劳或缺了养分，都可能发生昏厥晕倒之事。王妃没有孕吐，照常用膳，养分应当少不了。恐是这几日操劳导致的。安心歇息几日，情况应该就能改善。”
姜长泽点头。
心中略感宽慰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愧疚。
是他这个做夫君的，没照顾好小棠。
叶小棠听到了，却还是不解：“苏太医说的我明白，只是我这几日时常会觉得恍惚，或是忽然感到心中极为难过，又是怎么回事？”
苏太医笑着解释道：“回王妃的话，女子在孕期，时有发生心神不安，忧思郁结之事发生，实为孕期所致。虽非所有人都会经历，但也有不少女子会如此。就像孕吐一样，都在了常理之中，王妃不必过于担心。”
叶小棠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她没办法放下心来。
如果真是孕期所致，她前世怀孕时，要下地干活，又要回家洗衣做饭，还时不时承受秦靖的毒打。
那时受的苦比现在多的多。
如何没出现恍惚，或是晕倒的事儿？
今世从发现怀孕到如今，她事事小心，处处慎重，身体反而不如从前，竟然动不动就恍惚，还会晕倒。
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
总不能越小心越坏事吧？
苏太医给她开了些安神凝思的药，嘱咐她每日煎服，且告诉她药量不重，对孩子不会有影响。
办完，起身告辞。
徐伯带着苏太医去帐房领赏银，送他离开。
已是暮夜，此处又是官邸所在，街上几乎没有人来往。苏太医背着药箱走出去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苏太医。”
京都有宵禁。
这么晚了，谁还会在街上？
回头间，却只看到了一张狰狞的鬼脸面具由远及近，他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忽然脊背处一阵剧烈的痛楚传遍全身。
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去。
翌王府中。
吉祥和如意一起煎药，一个不停拿扇子扇着火，一个盯着锅里的药，生怕煎的不够浓，又或是把水犒干了。
格外的小心。
吉祥道：“瞧着王妃身子骨挺好的，平日里也开朗，怎么忽然生了这样的病呢？”
如意教训她：“你别瞎说。苏太医都说了，这不是病，这是孕期女子常有的事，休息休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