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论势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众多洞天真君轻轻在心中品味着这句话。
元集真君朝着明昕真君拱了拱手道：
“请明昕道友细谈！”
明昕真君来了兴致，随手在身前一拂，十数张案几出现在众人眼前，伸手示意大家坐下。
待众人坐下后，一具细颈大肚酒壶自明昕真君袖间飞出，自行飞到众人身前，一盏盏的冰晶酒盏于众人面前自发凝聚而成。
蜻蜓点水般为众人斟满酒后，酒壶落于公案之上，待有人酒盏空了，那酒壶就会自行飞起斟满。
对于酒壶的神异，众多洞天真君见多知广，无人太过在意，皆望向明昕真君。
明昕真君抬手将盏中酒饮罢，才笑着道：
“虽说我是在七日前引导着‘金河部落’转投朱雀王国，可实际上，我与朱雀王国的接触已有数年之久。
通过各方面的了解，我认定这场战争将来必定会是朱雀王国获胜，在进入【契幡】后观察到其它三方势力后，我更加坚信了此点。”
燕云真君忍不住开口道：
“明昕道友，记得当年你我约定的可是准备投向飞鸿真君的。
而且我看‘洛王国’的实力要比朱雀王国要强上不少啊，为何你会如何肯定？”
明昕真君淡淡一笑道：
“燕云道友，我先说个最浅显的原因。
经过一百三十多年的征战，‘山海界’如今的战争局势已经明了。
基本上，最后的胜利者只会在东域‘洛王国’、南域朱雀王国、西域‘万灵部落’和北域‘离魂山部落’间诞生，这一点我说的没错吧？”
众人纷纷点头，一百三十多年的征战何等残酷，大多数势力的国力都被这场战争拖垮。
在最近的二十几年里，下方四大势力扩散的脚步比之前的一百年都要快。
明昕真君继续道：
“其实不单单朱雀王国派人与‘金河部落’联系过，飞鸿真君及其它势力也曾与‘金河部落’有过接触，其中就包括‘洛王国’。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曾与其它部落有所接触，虽说由于【契幡】的规则限制，我等无法离开自身势力范围。
但派遣使者进行合纵连横还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众人不禁相互看了几眼，轻轻一笑，却是无人开口。
明昕真君接着道：
“等我与其它势力接触后，之所以会选择朱雀王国，而不是实力更强的‘洛王国’，第一个原因是...”
他看着众人，缓缓开口道：
“是因为只有朱雀王国依靠的是纯粹的人族自己的力量。”
在场众人心头一动，明昕真君续道：
“‘洛王国’确实很强大，但实则这一王国内主导国家的已经不是纯粹的人族了。
那些被血脉力量催化过的人族，拥有着奇特的视力和可以在月光下隐匿身形的天赋，给我的感觉，这些人已经不完全是纯粹的人类了。”
明昕真君抬眼见有人要张口，当即提高声音道：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些特殊的人族生存环境已经与人类不同，他们与野兽为伍，筑巢于林木之间，排斥一切非自然形成的物质。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他们不允许人为耕种五谷，认为这种情况是违背自然生长法则的行为。
诸位...”
明昕真君环视众人，轻声道：
“如果有朝一日‘洛王国’一统此界，必定会将其国内的施政策略大肆推广。
而不让人为耕种五谷粮食的话，那无数的人族将如何生存？
除了这一点，‘洛王国’的其它几项国策还包括不得搭建屋舍，只能筑巢居住，每年会根据自然界内野兽的数量来确定来年国内生育的人数。
按‘洛王国’的理念来说，整个世界的物质是恒定的，必须有一个完整的循环。
如果野兽多了，可以在来年增加族人的数量。
但如果野兽少了，那...”
明昕真君沉默了一下，才叹口气道：
“那就要减少族人的数量来保证自然的平衡！”
此言一出，一些洞天真君的脸色就不由得变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隐藏着残酷与血腥。
一名洞天真君有些怀疑地道：
“不可能是这样的吧？
飞鸿真君也是人族一员，凭借他的见识，怎么会引导出如此畸形的势力出来！”
明昕真君悠悠地道：
“飞鸿真君自然不敢在自己的界域内如此行事，但‘山海界’只是一片蛮荒之地。
或许便能施行一些曾经只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
毕竟...呵呵，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们都是要离开这里的啊！”
‘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不得不说，飞鸿真君做出的行为非常符合一个正常修行者的心理。
一阵沉默后，元集真君摇摇头道：
“飞鸿真君这路走的有些岔了啊！”
身为人族一员，以同族来做实验，这种行为让在场的众人有些难以接受。
虽说其也做了一些掩饰，可在场的人既然能够修行到如今的境界，又哪个不是心思玲珑剔透之辈，一眼就看出飞鸿真君的真实打算。
成就道君的最后一步是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或许这便是飞鸿真君的核心理念，建立一套足以自洽的自然生态循环体系！
道法自然！
这四个字又有了新的阐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念与追求，谁也不能说飞鸿真君的理念就是错的，故此原籍真君也只是叹息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明昕真君示意众人饮酒，片刻后接着道：
“这只是第一个原因，我等既然身为人族，又岂能不支持本族而投向他人。
其次我选择朱雀王国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文明与传承’！”
金乐真君怔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道：
“这一点不算特殊吧，我观很多道友扶持的势力都是这样的啊！”
明昕真君笑了一下，仰头将盏中酒一饮而尽，随后道：
“想必诸位道友也发现了，朱雀王国的发展与我等在本方界域内的人族发展大同小异，对不对？”
众人不禁纷纷点头。
明昕真君继续道：
“可这只是诸位的一种感觉，其实还是有着差别的。”
他沉吟了片刻道：
“在最初扶持这些势力时，我想诸位应该多数与我的方法是一样的。
传播语言、文字、术数、耕种、冶炼、百工技艺等文明传承，或许还有各类制度及信仰。
但是，为何我们最终的发展却不如朱雀王国呢？”
一名几十年前便被摄入【契幡】的洞天真君开口道：
“我注意过此事，朱雀王国的前身是下湾部落，如意道友扶持此部落之初便有四十万人之众。
他的起点太高了，若是我扶持的部落最初也有这么多人，呵呵...”
其话语中有些嫉妒、有些不屑、甚至有着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羡慕。
同为界外之人，如意真君扶持的朱雀王国最终能够成为四大势力之一，这似乎一下子就将众多同道都比了下去。
都是同等境界的修行者，他自觉若是最初自己扶持的部落也有四十万人，成就未必就比如意真君差了。
明昕真君瞟了此人一眼，心中很是不屑，随即开口道：
“我与朱雀王国接触过，根据其国中史料记载，其在立国之前的确叫做‘下湾部落’。
但是族中仅有族人一千四百三十七人。
至于那四十万人的来历，或许朱雀王国的人也未必有我知道的清楚。”
略作停顿，明昕真君接着道：
“当年我等千余人同闯‘三毒无相峰’，为了避免在交战中波及到普通人，如意真君将正在修建‘无相峰’的四十万人族收走。
这被收走的四十万人就是后来奠定朱雀王国根基的那一批人。”
明昕真君说到此处，忽地对刚刚那人道：
“当时如意真君带着这四十万人进入‘下湾部落’时，正值入冬季节，万物凋零，有将近一百天的时间是无法获得食物的。
这位道友，不知如果现在给你四十万人，伱准备如何养活他们？”
那名洞天真君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明昕道友，你这是何意？
不过区区四十万人，一百天...一百天...”
说着说着，他不禁被卡住嗓子说不出话来。
此界人族身高九尺，日常饮食所需超过界外人族三倍有余。
即便他有着自己的‘洞天’加以补益，可四十万人一百天的消耗也是承担不起的，不是每个人的‘洞天’都如张克那般形成小世界。
明昕真君不在理会那人，继续道：
“有了那四十万人，朱雀王国确实获得了非常好的起点，可换做你我，只怕就算给你这许多人，恐怕也不敢要吧？
四十万条人族的性命，这是何等巨大的因果。”
对于这场战争，无论死掉多少人，修行者们都不会在意。
毕竟他们没有亲身加入这场战争之中，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
传承文明，引导人族发展，这是功德，至于战争，只是自然的发展趋势，于自己无关。
但真要是给自己四十万人，却不能保证他们的生存，其中牵扯到的因果可就大了。
你可以说这些修行者伪善，但这本就是唯心之举，是非对错只在众人心念之间。
“我研究过朱雀王国的崛起历程，这四十万人只是根基，最关键的是如意真君在朱雀王国做其余的三件事，才最终使得朱雀王国得以崛起。”
明昕真君说着，见众人皆露出好奇之色，他微微一笑，五指握拳屈伸一指。
“第一，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将知识传授给了当时还是‘下湾部落’的下两代人。
这一举措彻底令此部落的族人开启了民智，通过学到的各种知识，快速地促进了此部落的发展。
因此，哪怕后来如意道友不在对此部落加以引导，这一部落也在自发地快速发展。
如意真君只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却令朱雀王国文明的推动速度加快。
诸位可以想一想我等所在的界域，从蛮荒时代跨入文明时代用了多少年？
只需对比一下，想必就会明白如意道友那二十年传道授业解惑的重要性了吧！”
在场众人的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知识对文明发展的重要性，作为修行者又岂能不知。
但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又有几人愿意花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来为世俗之人去做这些。
教一个徒弟就已经很艰难了，而这可是一个多达数十万人的部落。
何况这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二十年的时间。
另外他们可不像张克在‘蔚蓝界’就有着普及教育的经验，就算让他们教，也不知该传授些什么。
此刻一经明昕真君提醒，众人瞬间便知晓了自己与如意真君之间的差距。
就在众人心情复杂之际，明昕真君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点，如意真君推衍出一套适合此界人族修行的功法。”
燕云真君插口道：
“我等为了壮大部落实力，也曾将秘法传下啊，这一点算不得什么吧？”
明昕真君看着燕云真君轻叹道：
“细节决定成败，朱雀王国的优势就是靠着这种一点点的优势积累起来的。
没错，我们都曾经在此界传下道统，但与其说是传承，倒不如说是撒网打鱼。
我们的办法是传下功法，有一些人契合此功法，便能入门得以成长。
但实际上此界人族体魄强大，神魂孱弱，能够契合我等功法的只是少数。
在我等界域之内，基本上宗门也是如此收徒，因此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传承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