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那份简短的信，威远将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觉告诉他，那个少年今天会去皇宫，上朝。
谨慎的威远将军不由得暗自嘲讽自己两声，因为一贯以谨慎著称的他很少会只凭直觉行事。这种直觉仿佛让他回到了十四年前，稍稍不同的是眼前这个少年有着不同于他父亲的谨慎。
遥想十四年前，同样是对蚕食了大宋幽云两翅的辽国，他也是坚决的主战派啊……
这般想着，一夜未眠的威远将军从太师椅中站起身，吹灭了烛火。往前走了两步，不知为何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师椅身后的黑色铠甲。
黑色便于隐蔽，从头盔到披甲，再到甲胄，甚至是靴子都是黑色的。没有过多哗众取宠的装饰，每一处凸起的线条都只为了躲避致命伤。
威远将军惺忪的眼眸望着这件铠甲，看了很久。仿佛实在怀念当年那个谨慎地做好了一切准备的将军。
片刻后，他终于收回了目光，望向了摆在衣架上的朝服。象征着尊贵仅次于金黄色的紫色遍布整件宽大的长袍。复杂华丽的湘绣手法在袖端雕画出浪潮图案。
这种浪潮图案是读书人的壮阔，也是曾经的将军渴望的。此时穿上这件紫色朝服却只能把双手埋在宽松袖子里。
突生的倔强使得威远将军抖动两下宽袖，然而生抝的手法并没有让双手从宽袖中挣脱。威远将军略显疑惑，明明只隔着薄薄的布料，想要摸一摸曾经的壮阔，怎么就这么难？
长长地叹息一声，送给如今身着朝服的督统，威远将军转身出了府邸。在府邸前，威远将军的副手，曾经前往边塞接辽国使臣的长枪武修已经备好了马。
威远将军麻木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温情，伸出手替这匹老马擦干净嘴角的草屑。然后翻身上马，看着马下稍显年轻的长枪武修问道：“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黑甲禁军不允许入城，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长枪武修咧嘴笑了笑说道：“今天赶巧皇城轮到我值守。”
威远将军这才意识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问这些琐碎事情了。望着直通皇宫笔直大道，威远将军目光深邃。
“这兵部新定的规矩实在太多了。每天都只让我们驻扎在城外，内城一队人里只能有一个人是我们的兄弟，就连守卫皇城这样的大事儿每个月也只能轮到我们一次，实在有些不公平。”
“这种话以后都不要说。”威远将军忽然出声。
长枪武修口中的兄弟自然指的是杨家军的将士，以长枪武修的年纪或许看不出太子殿下在逐步削弱威远将军对于禁军的控制权，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杨家军这支精锐中的精锐都会从他的手中脱离。
这便是那夜围剿那个少年的后果，只可惜失败了。如果成功了，或许威远将军今天根本不会选择在他阔别朝堂许久的今天去上朝。
穿过一座座繁华的府邸，直达皇城。威远将军下马，在众多红甲禁军的检查下，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玉配等物件。
长枪武修连忙递上乌沙帽一级朝拜的玉如意，说道：“我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威远将军点了点头，迈步进入皇城朱红色嵌钉的大门。行走的过程中，将乌沙帽佩戴，将玉如意别在怀中。没有人看能看出他的表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来到这里为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装饰自己。
皇城大门正对皇宫，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这里狭窄地只允许一匹马进入。
威远将军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中显得十分醒目，而甬道的另一端已经站着很多等待上朝的官员。他们猜不到威远将军今天怎么来上朝了，一个人的直觉任凭各种算计都无法衡量。
就在这时，甬道的出口，皇城的大门前来了一名少年。长枪武修正好认识这名少年，而且是被他狠狠嘲笑了一番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