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约翰突然的斥责，里贝尔看起来，像是在以很险恶的神情给对方施加压力。
但实际上，他只是愣住了，并且脸在自然状况下，就是这么一副德行而已。
虽然不至于，“呵草（植物），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的程度，但自穿越以来，里贝尔确实基本没被人施以暴言。
毕竟，他伯爵的身份就摆在那里。
往日里，也就只有两个人，可以完全免疫他的身份。
一个是爱丽丝，另一个是...啊！
某位不小心被丢在了宅邸里的厨师长，应该又在发飙了吧...
而除了里贝尔的身份问题之外，正因为说出斥责话语的是约翰，所以才更加令里贝尔震惊。
平日里面对谁都是谨小慎微，甚至时常卑微到连他人的目光都不敢直视的“老实人”，突然在发火。
里贝尔第一时间，都在反省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很离谱的错事。
另一边，面对里贝尔的“死亡凝视”，约翰自然是面色都有些苍白。但他依旧梗着脖子继续说道，
“现在，并不是往日的练习...也、也不是彩排的时候！而是，正式的舞台，老师！”
“所以？”
里贝尔尽量平复心绪，沉声问道。
“对于老师而言，或许弹奏、乐团什么的，不过是和游戏相差不多的事物。我、我也不能很好的表述。可能，老师还顾及着后面的我们，所以才没有用心...但是，请不要小看我们！”
“...”
里贝尔沉默了。
他有些能理解约翰想说些什么。
约翰居然，是在认为他之前的弹奏，是有所收敛的，没有拿出全部。
而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仅全力以赴甚至还有些超常发挥的里贝尔，则是不禁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也开始，有些恼火了。
“老师的演奏，到、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我从中，完全没有听到任何老师的‘声音’！老师或许很讨厌，这些群聚起来的人群。但、但这么多人在这里，听着老师的乐曲，其中说不定也会有几名理解者不是吗？为、为什么...”
“闭上嘴。你又懂些什么？”
骤然火起的里贝尔，睁圆着双目，瞪视着约翰。
所以，他才讨厌这些主角。讨厌这些，注定被世间所环绕着的存在。
他不知道，约翰对于他到底抱有着憧憬与期待，将他放在了怎么样的高度。
但他知道，自己具备着什么样程度的才能与能力。
在仿佛被音乐的神明选中的约翰看来，他经过十多年的积累，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才拿出的些微的成就，他唯一能够主动拿出，可以称之为特长的事物，不过是“收敛”之下的“差劲”的演奏罢了。
“只、只是一次也好，我、我也想听一次，老师...”
即使面对里贝尔的呵斥，在窒息般的感受之中，约翰也依旧顽固的张口。
但他的话语，已经注定传达不到里贝尔的心中。
“只不过是练习了一阵弹奏，掌握了几首乐曲。你难道，就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可以评头论足的大师什么的吗？”
比起怀着怒火的呵斥，里贝尔后面这句彻底冰冷下来的话语，似乎反而起了更好的效果，让约翰彻底闭上了嘴。
“该、该登台了！”
一旁，抱着小提琴的谢丝塔带着颤声说道。
若不是多年的演出经验，让她知道不能破坏妆容和造型，之前两人争执起来的时候，谢丝塔就已经抓脸颊和揪头发了。
她也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总之就是很慌。
表面看起来，主动找茬的约翰，应该是全责。
“银翼假面”到底弹奏得多好，只要不瞎不聋的观众，都能感受到。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都并没有挑剔的余地。
但和里贝尔同样，由于发难之人是平时犹如温顺化身的约翰，导致谢丝塔也有些混乱了。
并且，谢丝塔也觉得，约翰说得其实是有点道理的。
而除了混乱的思绪之外，谢丝塔之前没有阻止的另一个理由，就是里贝尔与约翰之间的师生关系。
这种关联之下的双方，在进行类似于学术方面的争论之时，其实外人是没有介入的余地的。
于是，直到两人的交谈从音乐之上开始转移，即将演变成单纯的争吵，谢丝塔才终于中断了他们。
并且，她说的事情也确实比较迫切。
因为，间隔的时间略久，舞台之下已经开始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谢丝塔的介入之后，里贝尔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面色依旧是不善。
而约翰看起来很是沮丧的垂着头，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般，踏着有些摇晃的步伐和谢丝塔一起走向了舞台。
...
...
等到约翰在夜莺琴前入座，谢丝塔也将小提琴架在了肩上。
即使看不到，谢丝塔也知道，约翰的周身肯定环绕着颇为“丧”的气场。而造成这样的原因，还都是约翰自找的。
在即将演出之际，弄出这样的气氛，可谓是糟到了极致。
谢丝塔觉得如果将自己换到约翰的位置上，可能连继续演出的心情都没有。而即使勉强的演奏，结果也会很差。
因为，演奏者往往都是些很纤细的存在。内心的情感所带来的影响，会在方方面面体现。
这本应是自己的谢幕演出啊...
谢丝塔在心中叹息。觉得自己人生中的霉运，依旧在持续着。
开始正式弹奏之前，谢丝塔对着约翰轻轻点头示意。
这是开始的信号，也是必须的一个环节。之后，合奏里的大部分时间，谢丝塔便会背对着夜莺琴和约翰。
等回过头，谢丝塔也不知道看起来已经在夜莺琴前迷失的约翰，到底有没有接受到信号，只是等待着前奏响起。
而不久，夜莺琴的声音响起。
听到无比熟悉却又稍微陌生的音符，谢丝塔微微舒展眉头。
与平时不同，但...
意外的不错。
...
...
后台之上，散发着“不要靠近”氛围的里贝尔，以组着胳膊的姿势看着舞台上，正在演出的约翰与谢丝塔。
对于之前的争执，虽然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姑且冷静了一些。
因为他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一般来讲，说出“你懂什么？”这样的话语，都是无能狂怒的行为。
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