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诞生之间。
相距着大概十数米的距离，看着已经站在光团的前方，恢复了自我意志的依文娜，里贝尔也与对方一样陷入了沉默。
这...
该怎么说呢？
虽然成功的阻止了是好事。
但是，那样的话语居然可以直抵依文娜的灵魂什么的，也着实太尴尬了一些。
之后他要怎么面对依文娜？
现在依文娜在那边垂着头，应该也是尴尬到不能自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状态吧...
万幸的是，现在的情况，让他们没有余力来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想到，伯爵大人居然真的可以阻止依文娜小姐。在我不知道的这段时光里，依文娜小姐也是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呢。”
修女格蕾丝的声音传了过来。
而依文娜，稍微挪动起了脚步。
她绝对不是想要走到里贝尔的身边，而是打算换个角度，更加清晰的去看到这名年迈的修女！
“格蕾丝老师...”
稍微仰起头，看着已经有半数身躯与光团融合在一处的格蕾丝，依文娜忍不住咬了咬牙。
直到现在，她都难以相信，修女格蕾丝竟然就是神秘组织的首领，同样还是让她的两位父亲都凄惨死去的“肢解者”的同伴。
以往在格林沃特的初级学院之中，依文娜虽然并非格蕾丝的学生。但是多年的学生生涯里，也经常受到这位彷如慈爱化身一般的修女兼老师的照顾。
如果问几天前的依文娜，她的人生之中有哪些令她尊重的人。这份名单之中，毫无疑惑的会有格蕾丝的名字。
“为什么？”
依文娜忍不住问道。
此刻的她无疑是愤怒的，无疑是无比憎恨着格蕾丝的。
但是真正面对这名修女时，她只是感觉到了一种荒诞之感，一种不真实之感。
她必须要问明白。这位将一身都奉献给了光明之神的虔诚修女，到底为何会堕落到如此的地步。
“‘为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您究竟想要询问一些什么呢，依文娜小姐。”
格蕾丝依旧淡然从容。
“为什么要在奥瑞特小镇之中，袒护‘肢解者’！”
“哦，原来是这件事。”
格蕾丝稍微凝思了片刻，
“这要从我这个人开始说起。我似乎，天生就无法理解情感是什么事物。不具备听觉，被惧的呓语纠缠，渐渐失去所有感触。我理应是感到痛苦的，但是我却没有。因为，我无法理解痛苦是什么样的概念。”
“不过，在那座小镇上，我却了解到了另一种情感，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那时，她...不，应该说是‘肢解者’。她找到了教会之中，找到了我。”
“她说她想进行忏悔，因为她的失手，不小心杀死了一个人。”
“作为一名修女，我自然不会拒绝聆听迷途之人的声音。”
“但是，在聆听的过程之中。我却看到了。”
“描述着自己杀害他人时的‘肢解者’，如同绽开一般的面容之上，出现的是极致的‘快乐’。那是一种，出自她的内心深处，出自她的灵魂源头的，遵从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质与渴望的，快乐。”
“她看起来，是那般的愉快。甚至，让从来无法理解情感是什么事物的我，都明白‘快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修女格蕾丝一直都带有着木然的眼瞳，此刻却在散发着微弱的、浑浊的光芒。
“所以，你选择了纵容他？”
发出质问的人，是里贝尔。
此时的他，走到了依文娜的身前，将对方挡在了身后。
他的举动，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他只是看到了披着一头白色长发的娇小少女，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所以，觉得之前差点接受魔女仪式的依文娜，此时应该处于情绪不稳定的状态。
而让这样的依文娜，直面这名到处都充斥着扭曲与混沌的修女格蕾丝，太过于冒险。
“是的，与其说是纵容。我引导出了最真实的她。”
“就算因此，会有许多无辜之人死去？”
“没有人是不可以死去的，伯爵大人。”
格蕾丝面对质问，丝毫不显动摇，哪怕是在面容恐怖的里贝尔面前。
“之后的那些连环杀手，也是你‘引导’的结果？”
“是的，伯爵大人。我认为‘快乐’是世间之中，最美好的情感。毕竟，就连我这样的人也可以理解。而我虽然感受不到快乐，但是却认为不让那些在苦痛中挣扎的人，感受到这种美好的情感，是件很不公平的事情。”
格蕾丝和蔼的微笑着说道。
“杀死他人，等同于‘快乐’？”
里贝尔不敢置信的看着侃侃而谈的格蕾丝。
“您无法理解吗？这个世间的所有生命，都是有着天敌的。为的，是防止无限膨胀的生命，终有一天会毁灭整个世界。但是，我们‘人’却是没有的。”
“因为，人的天敌同样是人。我们会擅自的杀死同类，保持平衡。这是我们诞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制定好的规则。所以，杀死同类，是作为人最原初的渴求，是最大限度的快乐。”
伴随着语气的高涨，格蕾丝面上的神采也多了几分昂扬。
“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吗？”
里贝尔凝视着格蕾丝，
“像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上。”
里贝尔没有再与格蕾丝进行交谈。
他觉得，比起和格蕾丝，或许和一个疯子都能交流的更加有条理一些。
“你之前的人生，已经被这种家伙彻底搅乱了。所以，之后的人生没有必要再受到她的影响。”
回过身，里贝尔对着依文娜说道。
他无法想象，面对这种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堕落为魔女而生的仇敌，此时的依文娜究竟是怎么样的感受。
但是，他希望可以减少依文娜所承受着的痛苦。
“因为，我之后的人生，并不只是属于我吗？”
“...”
与重新抬起头时依文娜四目相对，里贝尔从中看到了坚定。
他忽然觉得，或许现在的依文娜不再是他印象之中，那仿佛随时会破裂的脆弱的易碎品。
“嗯。”
里贝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