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东到底知道了山南市出了什么事儿，用他意想不到的方式。
今天的班子会议一团糟，出乎意料的糟，因为钱华跟韩卫东吵起来了。
最开始是因为一点琐事儿，是钱华引起来的，刘亦东听着是钱华憋着一肚子的火在故意找茬，因为这种小事儿不值得一提。
刘亦东从心里还是偏向韩卫东的，这么多年的兄弟，看到钱华跟韩卫东拍桌子瞪眼睛，要是放在二十年前恐怕会上去给一拳。
二十年后的今天听起来也是觉得头皮一震一震。
刘亦东现在跟钱华是利益联盟，跟韩卫东又有些水火不容，可他的心中还是把韩卫东当成了自己的好兄弟，所以他开口了，他说，钱市长，注意班子团结。
钱华哼了一声，今天似乎就奔着闹事来的，他这种老资格的市长还有刘天明在背后，在班子里面的的确确是有说话的权力，也有吵架的能力。
今天他过来，就想到要当着白百文跟刘亦东的面吵起来，其实就是为了让韩卫东难堪，韩卫东脸色一阵青白，最终暴脾气发作了，他也拍桌子站起来，跟钱华对着吵了起来。
在这种高层会议中，两个领导针锋相对的情况不少见，可往往伴随着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矛盾积压很久，而且有一方弱势了，要倒霉了。
可是现在吵架的两个人，都没有丝毫要倒霉的迹象，至少刘亦东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
刘亦东不禁想到了十多年前，在扶余县的那场野战，天作被，地作床，乃敢与君决，那个时候就是因为一人倒霉一人得意，倒霉的还以为自己官大一级压死人，得意的想着你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所以有了这一场野战。
那种身体上的抗衡在官场中是绝无仅有的，而今天这种拍桌子的争吵却不罕见。
但也不常见，毕竟官场是一个讲求秩序的地方。
他们争吵的理由最后所有人都忘记了，每个人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震惊，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官场中的高端人士，审时度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
这种情况一出，所有人都清楚山南市出事儿了，而且是大事儿。
这次会议在刘亦东的训斥之下，不了了之，刘亦东回到办公室，他感到头皮发麻，这个时候两个市级领导突然吵起来，又似乎是每一个人都一肚子的火气，那么山南市不一定乱成什么样子了。
这是公示的第十三天，本来就不是一个吉利的天数，刘亦东清楚山南市在这场利益纠葛之中参杂了太多的个人情绪，这跟以往的和气生财不同，这里面充斥着许许多多的负面因素与情绪，至少他很清楚腾格尔对神牧集团失去这块地很不满意，而韩师师对于自己没有独自得到这块地也很不满意，而王灵儿跟陈道明刘亦东并不太清楚，不过从钱华几天的表现来看，至少王灵儿是不满的。
而这种不满折射到了班子会上。
刘亦东看着窗外，想起了刚刚小会议室内的情形，看着是山南市的班子会，是决定市内常规事物的会议，是一场宏观上的会议，是党的政权的最直接表达形式，可那些个人在这阳关的照耀下，闪耀的可不是什么党性的光辉，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利益群体，包括刘亦东自己。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群体在争取，当两个利益群体已经撕破脸的时候，那么自然而然反映在了他们的身上。
刘亦东不清楚钱华到底因为什么不满，他坐在办公室许久，喊过来孟超，问道，市里面这几天出了多大的乱子？
刘亦东作为高层，其他人对他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细枝末节的事情除非是关乎到他的切身利益，否则就连孟超都不会乱说话。
但孟超的消息很灵通，因为很多人在他的身上打听着市里面的各种动向，而自然而然也要回报一些消息。
刘亦东开口问完，孟超犹豫了，这种神色在脸上表现得很明显，他走近了几步，然后说，出了不少事儿，我听说了不少，不过我估计我听说的也就是一些皮毛。
刘亦东说，说说吧。
孟超说，前几天万花集团让人给砸了。
刘亦东眉毛一挑，他说，什么？
孟超说，这个消息很确定无疑，我从几个渠道都听说了，不过说法不统一。有的说万花集团所有边缘产业在一夜之间都让人给砸了，酒楼会所等等，有些是万花集团直营的，有些是万花集团入股的，反正就是让人给连窝端了。还有消息说万花集团不光是边缘的产业被砸了，其他的产业也让人给砸了，不过万花集团为了稳定民心，不在关键的时候出现资金问题，没有公布出来。还有消息说跟房地产相关的都没有动。这些个消息真真假假，我无法分辨，最后我干脆找公安局的兄弟问了问，查了查当天晚上的出警报告，结果发现万花集团没有报警。
刘亦东说，没有报警？一起都没有么？
孟超说，奇怪的就在这里，一起都没有，但是万花集团确定被砸了，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就是到底房地产产业被砸与否，我就不清楚了，酒楼什么的肯定是被人连窝端了。
刘亦东恩了一声，然后他有些奇怪，如果万花集团被人砸，现在看来就是跟王灵儿有关系，毕竟一夜之间砸这么多产业，在人手上是一个大问题，不光是要人多，还要够狠，山南市敢跟万花集团这么对着干的，恐怕也只有王灵儿有这个能力跟号召力了。
但是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今天拍桌子的应该是韩卫东，而不是钱华了。
刘亦东点了点头，然后说，万花集团报复了？
孟超又犹豫了半天，他说，跟韩书记与钱市长都有关，我不好说。
刘亦东说，简单说两句，剩下的我亲自问韩卫东。
孟超说，这样好么？您要亲自过问这件事儿吗？
刘亦东说，不是过问，我就是问问，没想管。但是这件事情关乎到北邙县的土地，我如果不知道，怕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
孟超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说，我听说韩书记查封了一些地方，似乎跟钱市长有关系，但又似乎没关系。
刘亦东说，别吞吞吐吐的，干脆点说。
孟超说，因为这些个地方，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地方，三个字，黄赌毒。
刘亦东立刻清楚了，韩师师报复王灵儿，在黑道上硬碰硬那是不可能的，人家王灵儿可是山南市的夜之女王，而且是传承下来的，子承父业，当年山南市的龙爷是什么身份谁不知道？韩师师这么多年一心赚钱，官场上的关系网越织越密，这么大的保护伞的笼罩之下，平日里自然没有心思去经营什么黑道势力，结果关键的时候在黑道上吃了亏。
不管这没有关系，人家韩师师是玩白道的，仅仅是韩卫东的这一手给王灵儿造成的损失就要比那些个打砸多上无数倍。毕竟正经生意被打砸那也就是损失个营业额跟装修的钱，钱虽然不少可都是有数的。黄赌毒被封，丢失的可不光光是营业额，还有一个客源的问题，你这个赌场让警察给查了，你那个洗浴被人给端了，抓走的赌客嫖客被人警察罚个底掉，下次还敢到你家里来？
而且这群人都是有圈子的，传过来传过去，这些个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最关键的是，韩师师的主产是房地产，不是这些边缘产业，这些个投资也就是韩师师的战略性投资，很大一部分是出于爱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