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票上的内容非常简洁直白。
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显示着她被秦牧、梁成斌等人共同起诉，沦为了被告。
违法犯罪的案由……
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以及寻衅滋事罪。
上面陈述的事实经过，则是秦牧列举的几点行为。
“我在网上发个视频，就涉嫌违法犯罪了？”
对此。
她愤懑不平，表示无法理解。
她哥都死了。
她们家什么赔偿都没得到，出于愤怒，她选择公布秦牧四人的身份信息，有什么错？
还有。
视频里虽然针对了秦牧等四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可能构成寻衅滋事罪吧？
在传票上，还写着开庭日期。
四日之后，正式在晋城法院开庭。
而四天后……
也是她们行政拘留结束的时候。
“太可恶了！”
原翠莲看完了传票，同样被气得浑身发颤。
无比激动。
“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些人害死了我儿子，不赔偿就算了，还有脸来告我们？”
“如果不是我们现在被行政拘留了，我一定要去养老院质问一下对方，看看他们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这几天的无聊和憋屈等情绪，彻底被引爆。
在羁押房间里，她甚至大喊大叫了起来。
一度引来了管教人员的警告。
“妈，你先冷静一点，咱们还是先别想着去质问的事了……”
夏青青苦笑了一声，认真说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个律师打官司。”
收到传票后，应当积极应诉。
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而且。
另一方面，她也担心她们再去闹的话……
又被秦牧送进来治安拘留了。
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要打赢了官司，一切都好说。
“可我们现在被关押在这里，去哪里找律师啊？”
原翠莲看了眼四周，忍不住问道。
夏青青：“……”
以她有限的法律知识，一时间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处理。
好在四天后她们就会被放出去。
也就是开庭的前一天晚上。
现在似乎只有等行政拘留结束后，再去找律师了。
……
晋城。
张玮律师事务所。
“喂？”
“老婆，我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唉，没办法，最近接的代理太多了，快要开庭了，必须要尽快处理……”
张玮挂断了给老婆的电话。
抬起头。
看向了站满了他律师事务所的“当事人们”。
这些全是他这些天接下了代理诉讼权的被告们。
目前整个律所里，站了一百个人。
这些人……
仅仅是他代理的部分被告。
还有好几百号人，因为律所站不下，他安排在了其他时间段。
“一个个来，你们先简单说一下案情，以及自身的情况。”
张玮深吸了一口气。
拿出了录音笔，十分熟练的说道：“重点讲述的，是你们的评论行为、评论内容、点赞数量，以及传播度。”
这些被告们面面相觑。
看着周围的“队友”，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在被张玮一起喊来之后……
他们才逐渐发现，其他人和自己的案子一样。
都是诽谤罪。
原因也是同一个，都是在那起追逃致死的案件中发过“不当言论”。
而听说他们的大军……
高达了数千人。
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每个人的第一反应就不信。
但事实似乎已经摆在了面前。
截至到目前为止，仅仅是张玮的律师事务所，就接了七百多个案子。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这一百人外，还有另外六百人！
被告大军，浩浩荡荡！
望着彼此，他们突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甚至……
竹清韵牵头，带着张玮手下的这些被告们，建立了一个群。
方便互通消息。
“时间有限，你们谁先来？”
张玮看着没有反应的众人，眉头皱了皱。
他这次凭借着“个人威望”，的确招揽到了不少被告。
但案子太多了……
也是个问题。
律师事务所，只有他一个人！
他现在甚至在琢磨，自己要不要趁着事业发展的还不错，扩大律师事务所。
多招几个律师进来。
尝试着将事务所做成晋城第一减刑律师事务所。
“我先来吧。”
竹清韵抿着嘴，第一个走上了前。
将她曾经的所作所为，讲述了一遍。
说这些的时候……
依旧觉得自己十分无辜。
又追问道：“张律师，我这个……真的构成了诽谤罪吗？”
张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的说道：“你都骂人家没死过儿子了，后面还骂了对方的户口本，你说呢？”
这种言论，除了人身攻击，还涉及了家人辱骂等。
完全算得上是诽谤。
诽谤并非单纯指的是捏造虚假事实，还包括了语言、人身、人格传播等等。
只要传播范围广泛，达到标准……
就可以坚持立案起诉。
“可是……平时我们都是这么骂人的，我就是一时气愤不过啊……”
竹清韵还在为自己辩解着。
而她的身后。
其他被告们顿时觉得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跟着附和了起来。
“是啊，我们也不是故意针对他们的。”
“平时说话，嘴里也带一些国骂，不痛不痒的，这很正常啊。”
“我就是简单骂了一句，别人给我点的赞，这也算在我头上吗？”
“这种事情，如果落在我身上，我估计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就是网络吵架而已……”
“……”
事务所里。
这一百号人七嘴八舌，发泄着他们的不满。
不少人说出的言论……
再次让张玮大开眼界。
他暂停下了录音笔，深深看了眼众人。
认真说道：“这些言论，有轻有重，你们可能觉得这是一句不痛不痒，不会少块肉的话。”
“但对当事人而言，却是成千上万、无数个评论恶语相向。”
“你们觉得是个人行为，但放在网上，却成为了漫天的指责、毁谤、抨击。”
“人是社会动物，不可能不在意他人的评价，看到无边无际的指责，你觉得对方会怎么想？”
“雪崩面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话一点也没错。”
“你们每个人的行为都是一片雪花，平时落下，或许不会有任何事，就如你们所说的不痛不痒。”
“但集群而起，铺天盖地的雪花，却足以淹没吞噬任何人！”
张玮的话，清晰有力的响起。
不少人被他这么一番话，说的低下了头。
当然。
也有人始终昂着头，不以为然，觉得他夸大其词。
“不瞒你们，这次对方起诉了三千二百人，涉及了全网各平台。”
张玮停顿了片刻。
接着说道：“我接下的被告代理，只是一部分。”
“而你们这群人……只是网络上冒头最盛，符合定罪标准的，顶多算是稍大一点的雪花。”
“和你们一同参与谩骂的，还有无边无际，不知凡几的小雪花！”
一番话下来。
整个律师事务所，都变得寂静无声。
每个人的神情都不尽相同。
被张玮这么一说，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
张玮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下一个。”
……
凌河律师事务所。
凌河同样在紧锣密鼓的整理案子。
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庭审。
此时的他……
十分激动。
因为他这次抢到了四百多个“客户”。
打完这场官司，等于是四百多万的进账！
放在以前。
他做梦都不敢想象，一个案子能打出四五百万的进账。
这甚至可以让他在晋城的郊区买一套小别墅了！
只是……
现在的他，刚准备完一批人的诉讼资料，准备休息。
恰巧看到了群聊里的内容。
这个群聊是他建的。
里面有四百多人，全部都是这次诽谤案的被告。
“@凌律师，你白天说，只要对方撤诉，这个官司就不用打了是吧？”
“@凌律师，我看视频里，对方似乎住在某个养老院，咱们要不要抽空去找对方聊聊？”
“要不每个人多给点钱，他们不就是想要赔偿吗？我们可以看看能否私了。”
“如果对方不识抬举呢？”
“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家人？”
“……”
看到这一系列的群聊内容。
凌河心肝猛地一颤，打了个激灵。
脸上疲惫荡然无存。
连忙发消息说道：“找对方私下和解可以，但千万不要使用暴力手段，更不要闹事！”
同样的一句话。
他连续发了三遍。
然后截图。
将其保存在了手机相册里，以免自己受到牵连。
这种案子……
被告实在是太多了。
他无法保证每个人都是好人，生怕自己被牵连。
作为刑事辩护律师。
他十分清楚，什么该干，什么不能干。
有时候，哪怕是群聊里随便一句话……
也可能给他定个教唆犯罪。
所以他极力撇清了关系。
同时。
为了安全起见，还将群聊名称，改成了“遵纪守法代理辩护群”。
群聊公告，也修改成“积极应诉，坚决不做违法犯纪之事”。
做完这些。
他这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下来。
……
晋城。
养老院。
“小秦，又有人来给你送钱了。”
张清源和李卫国小跑到了秦牧面前，满脸激动的说道。
这些天里。
他们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隔三岔五。
就有人拜访养老院，指名道姓要找秦牧。
见面后，谈的就是私下和解的事。
开出的价格各有不同。
有的开两万。
有的开三万。
还有的更离谱，开出了二十万！
不知道的……
还以为秦牧是晋城的地下皇帝呢。
秦牧嘴角抽了抽，对此也十分无奈。
这些人的钱……
他是一分钱没收。
诽谤罪，属于亲告罪。
他如果私下达成了和解，对方的刑事罪名，将直接被取消！
这个罪名的认定，和本人有关。
本人如果都不追究，司法机关是不会帮忙追究的。
“唉，可惜了，这些天每天来十几个人，要是都收了，现在都赚一千万了。”
“想不到被人骂，居然这么赚钱，我活了七十八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一点。”
“老张，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没有启动资金。”
“你这个大胆的想法，前提是骂你的人足够多。”
“……”
张清源等人凑在一起，讨论起了“生财之道”。
秦牧用亲身经历，外加实际行动……
给他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但他们思来想去，自己一个小人物，实在是不怎么值得全网谩骂。
先决条件就被堵死了。
秦牧：“……”
看着这群老不正经的老头，他内心愈发愧疚。
以前多么纯洁单纯的老头……
现在都有点朝着法外狂徒路线发展的趋势。
连全网的谩骂都不放在心上了。
“小秦，你来给我们参谋参谋，我们做什么事，才会被全网骂？”
“娶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会不会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