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京城雒阳。
一胡须花白的老者拎着一包中药走在街道上，凶神之乱后的雒阳街道上仍然能看到巷口边堆积的石块废木。
宫中之变加上凶神之乱，连续两场大灾让雒阳成几近废墟。
但如今，相比半个月前，雒阳的重建速度可谓惊人。
其中不乏有的朝廷的支持，征召许多拥有建筑天赐之人参与重建，但更多的则是一些世家的支援，比如袁家就在重建雒阳上出了很大的力气。
袁家的袁绍奔波于司隶与关内外，不仅拉了不少世家支持雒阳重建，她自己也散了不少钱财。
本以为雒阳会渐渐走上正轨，但没想到这些日子貌似又出了一件大事。
“昨夜你们可听到那动静了？”
“什么动静？”
“龙吟啊！那么大的声音你没听到？”
“这也是正常事情吧，天子就在咱们雒阳啊，以前不也是经常听到从皇宫里传来的龙吟吗？”
“这次可不一样，据说是那董卓连夜带他的义女进宫，准备要融了十二金人，然后便出现了那等异像！”
老者的步子停顿了一下，偏头看向茶楼里正在交谈的三两个年轻人。
他抚了抚胡须，然后皱了皱眉后，立马加快了步子。
没过一会儿就来到了城中东南的一处寻常规模的府邸，敲了敲侧门，等到佣人开门后进入之后，老者步子不停歇的就朝着府邸中的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后，并没见到相见的人，他里面对着门旁的佣人问道：“小姐呢？”
“应该在客堂。”
“客堂？”老者面露疑惑，旋即转身快步走向了客堂。
待他踏入客堂之后，便看到了在客堂的案前席地而坐，正在读着信件的一身白衣的温婉贵气的女子。
“柳伯？”察觉到动静的女子抬头看到老管家，目光也瞟到了其手上的中药。
“这是去了一趟药馆吗？”
“是啊，小姐之前在凶神之乱中也受了不小的伤，最近忙得不停歇，也要注意调理和恢复，之前司空也说了，小姐虽然年纪轻，但却是荀家的将来，可不能身子现在就垮了。”老管家苦口婆心地劝到，并且将手中的包好的一大包中药放到了一边。
“这是我去坐堂医那要的滋补之药，回头我让后厨给小姐煮上。”
“司空……”荀彧面露怅然。
“就是小姐的叔叔啊。”老管家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小姐不记得了？”
轻轻摇了摇头，荀彧当然不会把自己叔叔忘了：“只是略有感慨，叔父原本在隐居乡下十余年，不问朝中之事，但……董卓进京之后就强征叔父入京任职，并且短短时间就晋升到了台司中的司空之位。”
“啊？这……不是好事情吗？”老管家不明白荀彧为什么会对此有惆怅之情。
而荀彧也明白政治之事对于一普通老官家来说，不好言明，就找了个借口让管家下去帮忙张罗下点心，自己待会儿要招待几位朋友。
没过多久，荀彧要等的朋友就来到了她面前。
“昨夜出了如此之大的事情，文若还有心思坐于家中，可真的是沉得住气啊。”一声笑声传来，荀彧抬头便看到黑发黑眸神清气爽的曹操。
“曹校尉。”荀彧起身对着曹操作揖。
“袁中郎没有与曹校尉同行吗？”
荀彧没有看到另一位本该来的人物。
“本初姐现在可是大忙人，从小小校尉晋升成了中郎将，而且还广发钱财给雒阳受灾之百姓，家族之中话语权不比昨日，已经有平步青云之相咯。”曹操坐到荀彧身旁的木椅上，将手臂上的甲胄脱下放到一边，喝了一口清茶。
荀彧却思忖片刻后说道：“看似升职，但却脱离了西园军，董卓应该是还不信任她。”
“还是文若心明眼亮。”曹操笑了笑，将茶碗放下后，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本初姐啊，太想证明自己了因此也容易忽略很多事情，比如董卓可不是何进，这些日子本初姐广结名士还自掏腰包赈灾，累积自己之名望的同时，还对董卓没有太好的脸色。”
“如果我是董卓，我也不可能让她掌控一支如此重要的西园军。”
荀彧能看透事情的本质，曹操同样可以。
“但，董卓对于曹校尉却很看重。”荀彧看向曹操，“曹校尉从中军校尉晋升成骁骑校尉，已经成了西园军的实质首领，就连朝中的九卿见到曹校尉都要主动以礼相待。”
“文若就莫要笑我了。”曹操身形后移，靠着椅背，打了个哈欠后说道。
“这个时候被董卓看上可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我只不过是董卓想要向别人说明她任贤唯才的工具，别说西园军本身就在雒阳之乱中实力大损，已经影响不了局势了。”
说完曹操看向荀彧：“对了，文若找我而来是为了昨夜之事吧？”
“嗯。”荀彧微微点头。
“此事有各种传言，但目前看，应当是董卓毁了一座金人导致的。”
“董卓不可能不知道金人的重要性，熔其铸币本身就是舍本逐末之行。”曹操平静说道，“所以，她是故意为之。”
荀彧再次颔首：“目的应是为了让天子受天命之礼仪受阻，目前看……她应是成功了。”
“成功？”曹操疑惑：“文若为何如此判断？”
“昨夜之事不是都还在猜测么，有人听到龙吟，有人听到巨响，就连占卜之人杰也在卜算当中，好需要一些日子才能得知究竟后果如何把？”
“我之兄长在冀州隐居，他今晨时候传信于我了。”荀彧说道，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曹操。
曹操接过一读，立马.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金龙游于河北……”
“准确来说，是去往幽州，而且……在幽州上空碎裂。”荀彧说道：“碎裂之物化作荧光落在大地上，化荒土为沃……”
“这是瑞象？”
“不。”荀彧摇头，“应该是…金龙本身的力量。”
“我兄长说，此龙是从雒阳而来，也就是说，是来自董卓所毁的金人，而金人是受天命所需的礼器，那金龙很可能是……大汉天命。”
曹操闻言神色惊讶，随后立马皱眉沉思良久。
“应该不是全部之天命，否则今日必有大变，而且好在后果仅仅是出现‘瑞象’。”
“只是目前表现出来的后果是如此。”荀彧说道。
“它为何会去往河北而不是去往中原或是其他地方，兄长疑惑，而我也不知。”
“而且……河北还有一人。”
“你是说昭青？”曹操沉默片刻，接着也是担忧道：“这等异像很可能会引起多方注意，河北又都是些庸人，确实可能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不过，文若之前说昭青是暂在刘虞手下，以他的才智，应当会从容应对吧。”
荀彧点头，她也觉得如此。
“文若应当话里还有话吧？”曹操说道。
只是一段猜测，荀彧大可不必专门让曹操来到府邸。
在心里组织了一番语言后，荀彧说道：“我觉得，董卓有可能会对陛下动手……”
奇怪的是，曹操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反而沉吟片刻后，看了看四周以及大门处。
“我已经屏退全部佣人了。”荀彧说道。
“文若还真是信任于我，就不怕我把这消息告知董卓？”
“要是曹校尉真是如此之人，也不会做出跟昭青进宫诛贼之事了。”荀彧平静说道。
曹操听了笑了起来：“那自然如此，我可是英雄，怎会与庸才为伍。”
随后，曹操又渐渐平复下来，好奇地问向荀彧：“不过，文若如此判断的依据是什么？难道仅凭之前天命已失的猜测？”
“曹校尉忘了昭青吗？”
“怎么会忘呢。”曹操翻了个白眼，随后怔然了一下，托着手肘，思索道：“对哦，昭青应该也想到了董卓进京后的局面。”
“以他的功绩和威望，要是还在雒阳，董卓必定会重用他，甚至位列三公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