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尧曲城被月氏人侵占后倒有了种诡异的平静,可一向冷静的古镜川这会子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镇定自若了。柳细细许是因为月氏人攻城而受了惊,竟有了早产的征兆。
古镜川从大内侍卫再到鱼庄二当家的,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偏偏这生孩子他还真没见过。
倒是东哥沉住了气说道,“二当家的,得去问问老板到哪儿能请个接生婆来。”
古镜川额头上冷汗直冒,一听这话忙说道,“是是是。”
古镜川的心里既激动又紧张。倘若萧墨迟真就这么没了,有了这个孩子,好歹他也算是有了个后了。虽说这在古镜川看来,萧墨迟头顶上的绿帽子一直闪闪发光,可既然萧墨迟自个儿都不介意,他又跟着瞎操什么心呢?
客栈老板也早知道这动静了,觉得有些晦气,但事已至此,也只得指点着古镜川去何处才能找着接生婆。
“大夫呢?哪儿有大夫?”古镜川觉着柳细细既然是早产,少不得还是请个大夫来预备着,以防万一。
客栈老板心里直嘀咕个不停,嘴上却还是如实相告。
古镜川一阵风似的出了门,一路飞檐走壁直愣愣地冲进了接生婆的家里,丝毫管不着产婆一家人正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快快,要生了。”
接生婆见过这阵仗,倒也不觉得害怕,自己一提溜上一个小包袱,便跟着古镜川出了门。
古镜川指点她先去了客栈,自己则又折回去请大夫。
因是三更半夜,大夫还有几分不乐意,一边磨磨蹭蹭地穿着衣服,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古镜川却是等得不耐烦了,架起了大夫就冲出了窗户,一蹬地便跃上了房顶。大夫惊慌失措地抱紧了古镜川,直到他重新被放下来,这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一瞥见古镜川面色沉如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东哥等在门外。古镜川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东哥摇摇头,“产婆进去有一会儿了,但还是没听见孩子出生的动静。”
古镜川陪着东哥在柳细细的屋外站了一会儿,全神贯注地凝听着屋里的动静。可听来听去始终只有柳细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古镜川听得心里发毛,走开了,耳朵却还是竖着,生怕自己错过了屋里头的动静。
就在此时,古镜川忽然听到了窗外有人唰的一声飞过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以至于古镜川才听到的时候都不曾放在心上,尔后才突然回过神,那是禾之晗!
那千真万确就是禾之晗!
古镜川啪地一声打开窗外,以他的目力和对禾之晗武功路数的了解,自然三两下便找着了禾之晗。他正欲破窗而出追上去的时候,那一厢柳细细的屋里却响起了孩子的啼哭声。
东哥激动地高喊,“二当家的,生了,生了……”
产婆已经把孩子洗得干干净净了,用红色的小被子裹住了走了出来。她朝着古镜川招招手,“来,孩子爹快瞧瞧你的大胖小子。”
古镜川这时呆呆地站在窗边,不知自己是该去追禾之晗才好还是应该留在这儿看一眼柳细细的孩子。
产婆见他呆了,笑道,“哎呀……这人莫不是激动傻了?我瞅你也不小了,难不成还是头一次当爹?”
东哥正在逗弄着孩子,这时头也不抬地笑嘻嘻地说道,“他不是孩子爹,孩子爹他……”东哥突然说不下去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声音有些抽噎,“要是少爷在,不知得有多高兴呢!”
古镜川被东哥的话一提醒,心里觉着还是先找到萧墨迟更为重要。他也顾不上东哥在自己身后追着喊“二当家的,你这是去哪儿?”,一翻身就出了窗户,可哪里还有禾之晗的影子呢?他在城里兜了一圈儿,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就连灯也不敢上,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一片。
古镜川犹不死心,又兜了好几圈毫无结果,这才回了客栈。
东哥已经把产婆和大夫都打发走了,柳细细很是虚弱,但是面带微笑,孩子则躺在她的身边。
东哥见二当家的回来了,也不问二当家的去向,忙高兴地拖着他去看孩子,“你瞅瞅这眼睛,就和姑娘一个样,又大又亮。”
柳细细有子万事足矣,这时笑着说道,“说笑了,现在哪里看得出来孩子像谁呢。”
东哥怜惜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说道,“像咱们少爷也不错。”
古镜川看着这个小生命,心里感慨万千。当日的他第一眼见到萧墨迟的时候,他也就这一丁点大而已。现在他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可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孩子的鼻尖,像是有些害怕弄疼这个孩子似的,“要是真能像萧墨迟倒也好了。”
柳细细一听这话只觉得这个二当家的好似已经知道了她和萧墨迟的秘密一样,脸陡地红了,映着产后虚弱的嘴唇,竟也别具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