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央重新见到萧墨迟后,百感交集。她原是暗暗下了决心,预备新年一过便挑个合适的时间向萧墨迟挑明一切,但是自从她在这浮屠宫里呆了没几天后,便早早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嘴巴闭得紧紧的,越来越沉默寡言。
宛央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的是,这个浮屠宫里的一众长老们整日里所筹谋的事情竟是如何推翻大庆顾家的政权!
宛央每每都听得那些长老的议论便心惊胆战,后来索性再也不去那议事厅了,只呆在屋子里,偶尔天气放晴的时候就去院子里坐坐。她一直琢磨着自己该把这事儿告诉皇兄一声,可现在的她就连自己都难以保全,又如何能有法子传递消息呢?
这一天,她正坐在院子里发着呆时,突然有人声传来,“阿蘅,想什么呢?”
宛央也是这几日才适应了旁人唤自己为阿蘅。在宛央的眼里,这浮屠宫里处处都是嗜血的恶徒,他们惦记着大庆的江山,想要颠覆顾家的天下,所以她很是警醒,忙笑着应道,“有事儿?”
来的是那个白发人。
宛央这几日已经看出来了,他便是这个浮屠宫的头头,颠覆大庆的事自然也是他一手策划的。一开始宛央心里是气萧墨迟的。浮屠宫里的这些人对着他一口一个“少宫主”,让宛央以为萧墨迟对大庆、对自己的亲人也是怀恨在心的;可后来,宛央却是看得真切,尽管自己的母后与皇兄兴许真与萧墨迟的亲人结下了仇怨,但是萧墨迟却并无复仇之心。一想到这儿,宛央便觉得安心。天才知道,宛央有多害怕自己的皇兄会与萧墨迟拔剑相对。
“阿蘅,帮我一个忙可好?”迟健说得很是恳切。
宛央心存防范,“什么忙?”
自打阿蘅重新再回浮屠宫后,对众人便是冷冷淡淡的,就连笑容也少了。迟健只以为阿蘅是气自己执着于复仇,所以也不当回事儿。
迟健年前去了一趟京城之后已经说通了何守财,这几日何守财已经将总号里的金条和银票陆陆续续地转移到了各路的分号之中。而这提取金条之事,迟健自然是想亲力亲为。可他得到了信儿,说古镜川还在这尧曲城里,为以防万一,迟健觉着自己得易个容再下山去才合适。
“帮我易容。”
“易容?”宛央的声音很是狐疑,自己却陡地想到了铜镜里的那一张陌生的脸。难道自己竟被人易容过了?
迟健瞅着宛央,问道,“难道你竟不记得如何易容了?”
宛央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露出马脚了,但好在迟健这么一问,她便顺水推舟地说道,“我以前会易容吗?”
迟健怜惜地看着阿蘅,“上一趟将你带回来时,你只记得如何易容,现在却偏偏忘了这个。”
宛央心里忐忑不安,但依旧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这个白发人。
迟健宽慰地笑笑,“忘了也好,那你就能如愿不再掺和我的事儿了。你好好歇着,我的事儿自己想办法去。”说完迟健也不多停留,低着头匆匆地离开了。趁着春节时分,迟健派人去联络了各个部落的首领,也着人去暗中购进了一批武器,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合适的时机来了,与映秋来个里应外合,这大庆岂不是手到擒来?
宛央见迟健走远了,冲进了屋子拿起铜镜仔细地瞧了瞧。易容,阿蘅……原来那个阿蘅是会易容术的,可她却又为何将自己的脸、自己的声音一一换给了她呢?宛央想不通,但是却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这张陌生的脸是从何而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连这脸也能改换得爹不识、娘不认了,那这世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还有什么可信之人和可信之物呢?
宛央惆怅地放下铜镜,不知京城中现在又是什么景象。
春节之后,萧墨迟又被迟健给牢牢地看了起来。正是筹备复仇大计的关键时刻,容不得萧墨迟这个不省心的出来捣乱。所以,宛央也是有一阵子没见过萧墨迟了。她这会儿心里突然怪惦记他的,于是披上披风,朝着萧墨迟的小院去了。
禾之晗见是她,想了会儿,打开了屋门上的铜锁。
宛央大吃一惊,萧墨迟竟是被白发人关起来了吗?她忙进屋一看,萧墨迟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这是怎么回事?”她转过身问禾之晗。
禾之晗一五一十地说道,“少爷坚持要去找那人的尸首。”
宛央一听,不由得鼻子一酸,那白发人早为着颠覆大庆朝忙得脚不沾地了,可这可怜兮兮的萧墨迟却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尸身,也真是难为他了。
萧墨迟一见宛央来了,眼睛一亮,“阿蘅,你代我去求一求迟老头儿,帮帮我。这春雪最冷了,宛央她……”
宛央心里不忍,提醒道,“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萧墨迟苦着脸,似笑非笑,“即使阴阳相隔,我也还是放不下她。”
宛央的心里扑通了一下,平静无澜的心河里被萧墨迟丢下了一粒石子,激起了一圈儿一圈儿的涟漪。她的泪水险些涌出眼眶,“你这是何苦?”
萧墨迟望着宛央,“求你。”
宛央坐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去求那白发人。萧墨迟的心结只怕是不去那绝壁之下便再也解不开的。
迟健正与一众长老在书房议事,听到敲门声,喊道,“谁?”
宛央扬声说道,“我。”
迟健朝着侍从点点头,自有人打开了书房门。
宛央见这书房里不止迟健一人,心里慌乱,“哦,有事儿你便先忙着,我回头再来。”
迟健摇摇头,笑着冲宛央招招手,“不不不,你有事儿便说。”
宛央瞅了一圈儿屋子里的长老们。
迟健说道,“都不是外人,你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