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通报打断了母子俩的对话,姜母看了一眼她说：“你先去屏风后面吧。”
姜母午睡刚醒，她就在这儿着实有些不太合适，且未曾见过淮南王,姜璃多少还是有点包袱在的，便听了姜母的话，站在了屏风后面。
淮南王来多次,但是她却未曾见过，倒也不是刻意避着,而是姜母曾说过,淮南王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其宠爱程度超过皇上,不过皇上不曾在意过，因为他五岁的时候,皇上就登基了，而淮南王一直都是最安分守己的那个。
因此他虽然有封地，却很少回去，只收赋税,多数时候还在京中做皇上的左膀右臂,处理的事儿太后也不知道,但是总归知道他还是个偶尔会干正事的，他从小是太后一手带大的,也没有刻意的往什么方向培养过，就希望做个闲散的王爷，只要不纨绔便好,人还是个自由旅行者,反正家里不缺钱,想去哪儿去哪,皇上对这个弟弟很是纵着，他每年回来待上一阵子，可能就会再走。
而姜母之所有偶尔会拦着他们见面，是因为淮南王和太后自幼亲密，只是怕见了面露出异样会被怀疑，虽然他从未提过关于姜璃的事儿，但是当初听说太后亲赐的名号，又留在宫里，是提过一嘴的。
下意识的，姜母并不想太快让两人接触，以防万一。
本身前些日子淮南王要下江南，结果因为前方战事所以便停了这下江南的脚步，如今就赶上了这个差事，自然是要来和太后辞行的，而姜璃就躲在屏风后面，见证了这一幕。
淮南王从外而来，姜璃听见很轻的脚步声，他走路的速度很均匀，在殿内稍微有些突兀，走到近处的步子放的有些缓慢，姜璃瞧瞧的从屏风的缝隙中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侧影。
他站在那里，身板挺直，到太后面前的时候微微行礼。
“给母后请安。”
他的声音要稍微低一点点，比起来少年音已经成熟许多，比起来那种清冽的青年音又要磁性一些，大概是因为闲散惯了，说话也不似这宫中的人，稍微带着一些慵懒，但是又好听的要命，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
听了会怀孕？
姜璃算是个半个声控，初中的时候也曾经迷恋过一段时间配音，不过她不是自己去，而是听别人的，当时在网上没事儿就会听很久，殿内空旷，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效果，就好像是……自带一种音效一般，让她忍不住，稍微往前走了一步。
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淮南王的半面，他目测比叶修远还要高半个头左右，因为发冠的关系，倒是让人又看着高大了几分，所以他穿了一席绛紫色稍紧的衣衫，腰间一块汉白玉的玉佩，袖子被护腕竖起，看起来干练的很，想必是要着急出城了。
“可是要走了？”姜母自然也看了出来，便问他道。
“嗯，太子受伤，还不知道如今前边战事如何，早些上路便能早些到。”
“你倒是说话从不避着哀家，和皇上不同，总是怕哀家担心。”
“母后既然知道皇上是怕您担心，您也不怪儿臣？”
“罢了，你这张嘴哀家是说不过，你就是懒得编话，哀家还不知道你，只是此行凶险，你务必要掉以轻心。”
梁国对夏国不可能没有了解就贸然出兵，甚至这上京城至边关的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细作，此番路途遥远，又很着急，是否能安稳归来，才是她所想的。
“您放心吧，儿臣游历天下，这等事儿不过就是几日便到了，到后就给您来信，说说情况，边关的美景，儿臣还没见过呢。”他说的轻松，就好像这一行没有任何担忧，语气中的轻松让人不由的心也跟着放松。
“这会儿你倒是知道怕哀家担心，还说起浑话来了？是去玩的吗？”
“母后可太了解儿臣了，这样儿臣以后都不敢和您说话了。”
“少跟哀家贫嘴了，我让林嬷嬷给你收拾了行囊，你要是就准备这样出去，我怕你走不到半道儿就要饿了。”
太后本就关心他多，姜母也是从内心升出了一些对淮南王的感情来，从对话中她便听出，淮南王好似表面上是个吊儿郎当的，也不愿意说一些好听的话来让太后宽心，但是字字句句都表示着轻松，他越是轻松，太后也就跟着没那么紧张了。
不说不说，太后生的这两个儿子，当真是一毛都不一样，但是在孝顺上，确实足够能感觉到的，只是两人的表达方式完全不同而已。
“还是母后疼儿臣。”
“不要在这儿溜须了，你且记得，莫要着急赶路，一定要休息好，注意安全，合理的赶时间。”太后又开始絮叨起来，但是淮南王不觉得烦，他就站在下面，听着太后一句句念叨，从他出发，一直到他何时归来，安排的明明白白。
姜母就是个操心的命，孩子多了，自然而然就会带着一些唠叨，原本太后碰上小儿子的事就上心，如今姜母更是把自己的那点本事都发挥了出来，要是姜璃早便忍不住了，叶修远估计都听不到第三句就要跑路，但是淮南王却没有，他一直等着太后说完，然后声音里面还沾着一丝笑意说道：“儿臣都听明白了，也记住了，只是回来的日子，还要皇上说了算的。”
姜母没有再说，林嬷嬷则是拿出了姜母为他准备的行囊。
说是行囊有些夸张了，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小的食盒，还有一个可以直接背在身上的包裹，里面是两件换洗的衣服，淮南王自己本也准备了，不过确也没有推拒，为了让太后放心，则是直接背在身上，然后又提着食盒说：“今儿怕是不用刻意寻吃的了。”
“这些只能填肚子，路上还是要稍微吃一些的。”
“儿臣知道了，劳母后费心，若是城中一切安好，儿臣定然会为母后带些小玩意儿回来，若城中人心惶惶，儿臣也会努力跟着振远将军，不会只独善其身。”
姜母没说话，直接摆摆手说：“赶快走吧，别耽误了哀家的时间。”
淮南王将食盒放下，跪地磕头，久久不起道：“母后在京中要保重身子，好生听太医的话，莫要嘴馋贪杯。”
说完他潇洒起身，提起太后为他准备的食盒离开，留下姜母的一声叹息。
她从屏风后面出来，那人已经走到殿门口，回头就见到姜母在用帕子抹眼泪，林嬷嬷在身边安慰着。
“你也去吧。”姜母心中有些忧虑，尤其是最后淮南王那一磕，让她忍不住难受，这鼻子都控制不了，此时也不想让她看，便挥了挥手叫她也走。
从殿内出来，姜璃叹了口气，淮南王又不是孩子，怎会不知道此行凶险，如今除了太后和皇上，无人知道他会何时出京，便是之前她也以为要等上几日，也眼下看来皇上早就安排好了，让他早些去，也好不给别人准备的时间。
火yao珍贵稀少，给别人皇上不放心，可是谁送，谁就是奔着靶子去的。
他临走便是知道这一行凶险无比，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者能不能做到任务需要，那一下还不如说是道别的。
一时间她心口也有些堵堵的。
“县主喜欢躲在屏风后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姜璃一条，让她忍不住一激灵，然后侧过头去，就看到了刚才在殿内见到的那人，淮南王。
方才只是在屏风中看了侧影，离得也远，并没有这样正面来的冲击力大，姜璃有些愣住，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剑眉如星，棱角分明了，他如今二十出头，瞧起来肤色偏白，和太后有几分相像，一对眉毛和眼睛生的极为好看，他头戴发冠是暗金色的，上满有暗色的花纹，和他的衣服极为相配，说话的时候不只是语气有些慵懒，便是连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让人一眼瞧去倒是有点吊儿郎当，但是却不招人厌烦。
两人大概有三米的距离，他声音大小刚好，问的却是让人羞涩。
意思刚才她在屏风后面被看到了？
“王爷说什么我听不懂。”
“方才若是县主再往前一步，那屏风怕是都要推倒了去。”
她偷看的就那么明显？
还记得刚来时第一次见到鱼蛋，她也是险些给屏风推倒。
才没有！
姜璃有些不高兴，面上也带了几分说道：“淮南王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
“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听了她这话，对面人一愣道：“朋友是何？”
“便是好友。”
反应过来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掩下了爽朗的笑声，忍着说道：“县主是要与本王做……朋友？”
“只是个比喻罢了。”
看他面带笑意，姜璃懊恼，早知道就不与他打比方了。
只是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躲在屏风后面的？姜璃有些不解，难道真有那种耳力好到那么远都能听到？古代人的功夫不是武侠小说构造的而是真的？
一时间想了太多，不过都是不懂他是如何听出来的，便听到他说：“下次若是县主在便不用躲着了，本王又不吃人，何必还要遮掩。”
……
“也没说怕王爷吃人，就是想着王爷是来给太后辞行的，便避退了一下。”
说起这话他又忍不住轻笑一声。
想到他说推倒屏风，姜璃便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忍不住说道：“王爷莫要笑臣女了，倒是王爷，还跟自己的子侄抢吃的。”
她可没忘六皇子上次是怎么告状的，四公主说还哭了一鼻子呢，自己都一同被抢走了呢。
“小六倒是个会告状的，等我回来在好好收拾他。”
六皇子……
姐姐好像对不起你了。
“不与县主打趣了，本王此去不知归期，母后向来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多年也未曾亲近过谁，倒是独独和县主合得来，今日一见倒也懂了母后的心思，县主是个有趣之人，定然能让母后开怀，这段时日，还请县主多陪伴了。”
他这话说的倒是认真，竟然好似是故意在等她一样，想到之前太子妃说的那一日歌声被他听到，今日又被他打趣，本来应该是羞的恨不得揍他，但是听了这话，前头的气都消了。
突然出现在太后面前的红人，他也是要看过的，太后是个执拗的人，平日里连皇孙都不愿意多亲近，淮南王心中是自有担忧的。
“王爷放心吧，姜璃虽然不是什么大用之才，但也知道前方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太后心里惦记百姓，惦记将士，也惦记太子和王爷，自能理解圣上与王爷的用意，愿王爷此行一帆风顺，回来也好亲自陪伴太后。”
“借县主吉言。”他点点头，然后便与姜璃告别，提上太后为他准备的东西，径直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姜璃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倒是心中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能和一个县主说出这些话来，不是因为她多厉害，身份多尊贵，在淮南王眼中，一个小小的县主是不足挂齿的，但是却因为她是太后跟前的人，在太后的面前得了喜爱，所以才来与她说这些话，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有些动容。
姜母说的那话没错啊。
都是二十几岁的人。
看看人家淮南王，再看看叶修远。
嗷，不能这么说，鱼蛋现在是大发明家了！
作为夏国的第一人，叶修远此时正忙着把火yao进行一个妥善的存放，因为一路定然是颠簸的，这东西决不能见明火，也不能太过密封，所以就用了些心思，还要包括的严实，否则等淮南王带到了那边，估计一路上也就撒的差不多了，都随风散了，所以他废了好大劲儿，才算是给它弄好。
淮南王是夜晚出行，城门的守军会专为他放行，走的可谓是人不知鬼不觉，在路上还安排了几个同时出城的，从不同城门出去，就看他运气好坏，选的那条路上有没有人了。
叶修远郑重的把东西交到淮南王的手上，然后细致的说了每一个注意事项，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学士府中一片黑暗，只有叶修远的书房带着一点光亮，这一次便是连大学士都不知道他何时出城，因此叶修远才更是担心。
主要是气氛烘托的，忍不住就多了几句话，好在淮南王还算有耐心，一一都记住之后才说：“这话已经是说了第三遍了，本王夜视极好，不需要火光照亮，你且放心吧。”
“第三遍了吗？咳……这样，我给你一个东西，你带在路上，然后若是遇到没有办法的危险，便把这火yao点了，如今物资充足，火yao对我而言只是时间问题，这个小的爆炸球你拿着，点了引子丢过去就行，这银子只能坚持……五个数，你便自己数，一，二，三……就大概是这个速度，五个数后就炸，一定要丢远些，不要伤及自己，总归是性命重要，若是碰到困局，便想办法全点了，保证自己全身而退。”说着，叶修远掏出来一盒火柴递给他。
淮南王还是第一次见到火柴，自然有些不解，拿起来问他：“这……如何用？”
“哦对，我教你，你先把那个拿远点儿。”
……
两人在屋中教学后，淮南王总算是顺利上路了，叶修远则是回去，看看手中的图纸，然后有想到自己的叶记最近实在是没时间打理，便又没忍住画起来。
淮南王离京的消息是在三日后爆出来的，他就是个闲散惯了的人，平时根本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大臣觉得淮南王应该议政，毕竟他平时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玩玩乐乐，这件事情送到他手上，还是让人意外至极的。
有的人立马出面阻拦，担心火yao的安全，也担心王爷的安全，结果皇上一句话就让他们都无话可说了。
——朕怕来不及，早上就让他走了。
得，人都走了，皇上这是通知呢，不是商议。
真正的危机是从这个时候才开始的，姜璃和唐婉私底下也曾说过，皇上这是故意的，眼下通知出来，那些眼红的才会真的找上门来，如今才是让人最紧张的时刻。
便是她自己都忍不住跟着有些心慌。
倒是唐婉没歇着，赶在淮南王出京后舆论都在他携带火yao的事上时，她暗自整顿了一个人。
这次姜璃没有那么好命目睹到现场，但是剩下的事儿，都是唐婉和她说的。
柳臻臻虽然不傻，但是个贪生怕死的，若是太子死在外面，那她也就没什么活路可选了，日子过的只会更加凄惨，所以她才会剑走偏锋，目的是想要得到皇上对东宫的垂怜，不论如何，都能可怜她们东宫人罢了。
但是唐婉和她背道而驰，觉得安家才能安天下，两人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于是唐婉顺着柳臻臻找到了安插人手的嘉嫔，就在那边还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了个措手不及，把这宫中嘉嫔耗时四年的眼线全部都挖了出来，然后一夜之间就给她们都解决了。
在后宫若是没有这些人，便是等于眼睛瞎了。
嘉嫔这头还和别人说着淮南王的事儿呢，那头就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戳了她的眼睛，等回头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